饰摊的白炽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褪色的红绒布上零散摆着塑料珠串、仿制玉佩,老板娘嗑着瓜子的声响混着远处的锣鼓声。
"就随便看看。"二哥蹲下身时,黑毛衣的领口随着动作起伏,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脖颈。
沈梦雪蹲在他身侧,浅驼色开衫下摆扫过潮湿的青石板,格纹衬衫袖口滑落,腕间未愈的毒疮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突然,一抹天蓝色撞进她的视线。那只镯子躺在角落,表面布满细小气泡,边缘还带着模具的粗糙痕迹,却在白炽灯下泛着清透的光——像极了小姨生辰那日,手腕上戴着的、由深海蓝珊瑚磨制的镯子。
沈梦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鎏金护甲与布料摩擦出细碎声响。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却在触碰到镯子的瞬间如遭雷击。
冰凉的触感让记忆翻涌:暴雨夜小姨被撕碎的香囊、月牙湾咸涩的海风、还有最后沉入海底时,那抹与这镯子如出一辙的蓝。
"怎么了?"二哥立刻察觉她的异样,琥珀色眼眸里泛起涟漪。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只廉价的塑料镯子正躺在她颤抖的掌心,映得她眼底的血丝愈刺目。
"这镯子……和小姨的好像啊……"沈梦雪的声音轻得像呓语,喉间泛起铁锈味。
老板娘嗤笑一声,瓜子壳"啪"地吐在地上:"小姑娘想多了,这个镯子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了,不过你要是喜欢,卖你个诚心价——十块钱拿走。"
二哥突然握住她凉的手,将镯子轻轻放回摊位。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茧子,声音温柔却坚定:"雪儿,我们去吃桂花糕好不好?"
他卡其色风衣裹住她单薄的肩膀,却遮不住她望向天蓝色镯子的目光,像溺水者死死盯着最后一根浮木。
二哥扶着沈梦雪缓缓起身,卡其色风衣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几片飘落的银杏叶。
她浅驼色针织开衫滑落肩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格纹衬衫领口微微敞着,颈间红玛瑙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两人交握的手自然垂下,在暮色里拉出细长的影子。
桂花糕摊位蒸腾的热气裹着甜香扑面而来,老板娘踮脚掀开笼屉,雪白的糕点上撒着星星点点的糖霜。
沈梦雪盯着糕点上的桂花,恍惚间又想起暴雨夜被撕碎的茉莉香囊,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二哥察觉到她的僵硬,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黑靴踩过地上的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
"这俩孩子真俊啊!"饰摊老板娘嗑着瓜子朝这边张望,塑料镯子在她腕间哗啦作响,"那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啊,这水嫩的。看她的年龄也就十二三岁吧,搞得我也想生个大闺女了,真的太漂亮了!"她的声音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引得隔壁肉串摊老板也跟着笑。
"可不是,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好多了。"卖糖画的老师傅抖了抖手腕,琥珀色的糖稀在石板上拉出金丝,"这小姑娘我看过好几回了,真漂亮啊!"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二哥修长的身影,黑毛衣勾勒出的肩线在暮色里格外挺拔。
"他身旁那个男人是谁呀?是他哥哥吧?"
水果摊老板娘用围裙擦了擦手,目光在两人相似的眉眼间打转,"不愧是兄妹呀,哥哥长得那么帅,妹妹长得那么美,真是羡慕嫉妒恨!"
她的话音未落,二哥已经将刚买的桂花糕递到沈梦雪唇边,琥珀色眼眸里盛满温柔,卡其色风衣的领口还沾着她丝的香气。
二哥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沈梦雪唇边,卡其色风衣随着动作带起暖烘烘的气息:"听到了吗?雪儿,他们都在说你漂亮呢。"他琥珀色的眼眸弯成温柔的月牙,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嘴角的糕点碎屑。
沈梦雪垂眸应了声"嗯",习武多年造就的敏锐听觉,让她将周遭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浅驼色针织开衫下,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腕间未愈的毒疮又泛起细密的痒意。
糖葫芦摊的吆喝声突然插进来:"小姑娘不开心吗?要不要来串糖葫芦?"竹签上裹着琥珀糖衣的果子在灯下泛着光,糖浆滴落的脆响刺得沈梦雪眼眶烫。
"来一串吧。"二哥抢先开口,黑靴碾过地上的落叶,出细碎的声响。
他伸手拢了拢沈梦雪被风吹乱的丝,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易碎的珍宝。
"要什么糖葫芦呀?山楂的吗?山楂味儿小孩子都爱吃。"
摊主掀开盖着的白布,酸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梦雪刚要开口,二哥已经接过话头:"要一份草莓的,我们家雪儿不太爱吃酸的。"
他说这话时,琥珀色眼眸里盈满笑意,却在余光瞥见沈梦雪攥紧的衣角时,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哎呀,是这个小姑娘啊!"摊主突然一拍大腿,竹签上的糖葫芦跟着晃了晃,"以前有一个比她大一点儿的孩子来这儿,那好像是她小姨吧,看起来也就2o多岁,那孩子长得也挺好看的!不过最近怎么不见她来呀?我记得她小姨可是可爱逛庙会了,隔三差五的就把他外甥女叫过来。"
沈梦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浅驼色开衫下的肩膀微微颤。"我小姨嫁人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羽毛,连自己都没察觉其中的哽咽。
记忆突然翻涌,暴雨夜撕碎的香囊、月牙湾咸涩的海风、还有小姨嫁衣上的金线牡丹,此刻都化作胸口密密麻麻的钝痛。
"嫁人了呀,嫁人了好,总算找了个好归宿了。"
摊主一边裹着草莓糖葫芦,一边絮絮叨叨,"不过那小姑娘也太年轻了点儿吧,看起来还不到3o岁,年纪轻轻就嫁人了。像我家老婆子,将近快4o岁才嫁给我的。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活泼的人竟然这么年轻就嫁人了,太不可思议了!"
二哥的手悄然覆上沈梦雪冰凉的手背,掌心传来的温度却驱散不了她眼底骤然翻涌的暗潮。
他望着摊主递来的糖葫芦,鲜红的草莓裹着晶莹糖壳,突然觉得这甜得腻的颜色,像极了沈梦雪执意寻找小姨时,染透十万火把的血色。
二哥琥珀色的眼眸猛地一沉,看着沈梦雪攥着草莓糖葫芦的指尖泛白,糖衣在夜风里结出细小的霜花。
浅驼色针织开衫下,她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像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蝶。
他伸手想替她捋顺被风吹乱的丝,却在触及那冰凉的皮肤时,指尖滞在了半空。
“雪儿,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得更柔,卡其色风衣下摆扫过她的小腿,试图拢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远处庙会的喧嚣突然变得遥远,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暮色里回荡。
沈梦雪垂着头,紫眸死死盯着糖葫芦上凝固的糖浆,仿佛要从那层晶莹的糖壳里看出小姨的影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暴雨夜翻倒的鎏金妆奁,月牙湾刺目的血色珊瑚,还有四十个昼夜无休止的寻找。
她摇了摇头,喉间泛起咸涩的铁锈味,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二哥,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