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雪扶着雕花栏杆缓缓起身,浅紫色眼眸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水雾。薄荷绿裙摆扫过波斯地毯,她轻声开口:"吃太多不易消化,出去走走消消食儿吧。"
话音未落,叶绾绾已经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真丝手套下的温度透过雪纺传来:"我正想看看你新培育的夜光昙花!"
一行人沿着缀满紫藤的回廊漫步,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切割出菱形光斑。
顾晏之的乌木手杖敲击地面,出规律的声响;陆野随手摘下廊下的铜铃摇晃,清脆的声音惊起檐角白鸽;楚溪颜默默跟在队伍末尾,攥着裙摆的手指仍泛着青白。
行至莲花池畔,沈梦雪在汉白玉围栏前驻足。
池中锦鲤追逐着飘落的紫薇花瓣,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她俯身捡起一片粉白花瓣,浅紫色眼眸倒映着波光:"这里的锦鲤每天要喂三次,每次都得撒不同的鱼食。"说着转头望向众人,丝间的铃兰花饰轻轻晃动,"你们想试试吗?"
江正初立刻来了兴致,抢过佣人递来的鱼食袋:"我来!我来!"他抓起一把鱼食用力抛向水面,惊得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裤脚。
鹿鸣见状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丝质手帕优雅地擦拭镜片:"粗鲁。"
沈梦雪望着打闹的众人,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远处的禁地围墙时,笑容骤然僵在脸上。
那里猩红的曼陀罗在风中摇曳,与眼前的欢声笑语形成诡异的反差。
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的紫色项链,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父亲书房里的监控屏幕,此刻或许正映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微风掠过莲花池,将沈梦雪鬓边的碎拂到苍白的脸颊上,她望着远处禁地摇曳的曼陀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阳光明明炽热,可颈间的项链却像是块寒冰,顺着皮肤渗入骨髓。
她强撑着笑容,指尖却止不住地微微颤,那抹笑意落在众人眼中,比哭还让人心疼。
叶绾绾最先察觉到异样,她松开挽着沈梦雪的手,伸手探向她的额头,真丝手套擦过她冰凉的肌肤:"梦雪,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哎,刚才就很白,我都没注意!"她杏眼圆睁,眼底满是焦急,转头就冲身后喊道:"快!去叫医生!"
"不用了。"沈梦雪连忙按住她的手,浅紫色眼眸里泛起水雾,声音轻得像片随时会被吹散的羽毛,"可能是有些累了吧,今天大家可能都累到了,不如我派人把你们送回去吧。"
她垂眸避开众人关切的目光,间的铃兰花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却掩不住语气里刻意的疏离。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陆瑶捏着珍珠耳坠的手指僵在半空,鹿鸣推眼镜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们都是豪门世家出身,最擅察言观色,自然听出了沈梦雪话里的逐客之意。
可看着少女苍白如纸的脸色,谁也不忍心拆穿这份小心翼翼的伪装。
"那我们先走了,梦雪你好好休息。"顾晏之轻轻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满是担忧,乌木手杖在地面点出沉闷的声响。
众人纷纷上前叮嘱,有人塞给她一盒安神香,有人把自己随身的暖手宝硬塞进她手里,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目光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楚溪颜最后一个转身,她望着沈梦雪单薄的身影,想起这些年她们在沈家相互依偎的时光,眼眶瞬间红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声地说了句"照顾好自己",便转身跟着众人离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江正初突然蹲在沈梦雪面前,墨蓝色衬衫的领口还沾着糕点碎屑。
他回头冲她挑眉,眼里难得没了玩世不恭:"我送你回房间,上来。"他的后背宽阔而温热,带着淡淡的雪松与阳光混合的气息,就像小时候每次她玩累了,他都会这样背着她回家。
沈梦雪望着江正初微微弓起的后背,少年浅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盛着一汪融化的冰川。
他梢还沾着方才喂鱼时溅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衬衫领口。
记忆突然翻涌——八岁那年她烧说胡话,也是这样被他背着在雨里狂奔,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比退烧药更让人安心。
"愣着干什么?"江正初回头,眼底映着她怔忪的模样,伸手扯了扯她垂落的丝,"再磨蹭下去,我可要公主抱了。"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玩闹,却在瞥见她指尖的月牙形红痕时骤然冷了下来。
不等沈梦雪反应,他已经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浅蓝色眼眸危险地眯起:"谁弄的?"
沈梦雪慌忙抽回手,薄荷绿裙摆扫过青石地面:"没事,不小心划到的。"
她垂眸避开那道锐利的目光,间铃兰花饰随着动作轻响。
江正初却突然起身,少年挺拔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身上混合着糕点甜味与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梦雪,看着我。"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浅蓝色眼眸像是能看穿人心,将她眼底强撑的镇定撕得粉碎:"上次你说不小心,结果是被钢琴划伤了手;上上次是摔了一跤,结果膝盖肿得走不了路。"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声音低沉得可怕,"这次又是谁?你爸,还是你哪个哥哥?"
远处传来佣人们整理茶具的声响,惊起几只白鸽扑棱棱飞过雕花穹顶。
沈梦雪望着江正初脖颈处跳动的青筋,突然想起他父亲书房里那排擦得锃亮的猎枪——这个总爱插科打诨的少年,骨子里流淌着最暴戾的血液。
她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浅紫色眼眸泛起水雾:"别问了,送我回房好不好?"
江正初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重重叹了口气,重新蹲下身子。
他的后背比记忆中更宽厚,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紧实的肌肉线条。
沈梦雪趴在他背上,听着少年强装轻松的调侃:"你可真轻,跟只小猫似的。再这么瘦下去,风一吹就没了。"而她的眼泪,早已悄无声息地浸透了他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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