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廊下的画眉鸟,沈磊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招"寒潭映月",分明是他三日前才在密室里教她的绝杀技。
训练结束时,沈梦雪蹲在花坛边给雏菊浇水,瓷壶的水珠溅在裙摆上晕开小花。
沈磊倚着朱红廊柱擦拭银链,目光透过镜片不动声色地打量女儿。
他注意到她握壶的手腕稳如磐石,起身时腰部力的姿势竟比受过十年训练的暗卫还要标准。
更令他心惊的是,当管家捧着账本经过时,沈梦雪随意瞥了眼扉页的批注,竟下意识地皱眉:"用加权平均法算损耗率,误差会过3%。"
……
深夜,沈宅的监控室里,二十四个屏幕将沈梦雪的卧房照得通明。
沈磊盯着画面里辗转反侧的少女,看着她突然坐起,赤脚走到书桌前,摸黑画出一幅战术布防图——图上详细标注了沈宅十二处暗哨的换岗时间,还有三条从未启用过的逃生密道。
翡翠袖扣在键盘上敲击出凌乱的节奏,他调出三天前的训练录像,对比着沈梦雪此刻的笔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磊开始了一场隐秘的测试。
他故意在书房散落账本残页,观察沈梦雪路过时瞳孔的细微收缩;安排暗卫在花园"意外"袭击,却见她旋身避开的动作行云流水,竹剑精准点中对方腕骨穴位;
甚至将掺了微量致幻剂的茶盏推到她面前,看着她举杯的手顿了顿,最终以"突然想喝龙井"为由巧妙避开。
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沈梦雪在琴房弹奏《十面埋伏》。
激昂的琴声中,沈磊站在门后,看着女儿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突然想起地牢里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女。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雨幕中,沈梦雪转头望向他,紫罗兰色眼眸清澈如昔:"爸爸,我想学《将军令》,听说。。。能震慑宵小?"
雨声骤然变大,冲刷着沈宅的飞檐斗拱。沈磊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在雾气中变得模糊。
他终于明白,沈梦雪遗忘的从来不是那些残酷的训练,而是选择将恐惧、绝望和反抗深深锁进记忆的暗格。
就像沈家世代相传的密卷,有些文字需要用血才能显现——而他的女儿,早已在无意识间,将那些痛苦淬炼成了保护自己的铠甲。
——————
梅雨季过后的蝉鸣撕开盛夏的序幕,沈梦雪赤着脚踩在沈宅青石砖上,感受着阳光透过葡萄藤洒在脊背的温度。
五个月前那场高烧像一场迷雾,散去后只留下些破碎的残影——地牢里晃动的烛火、掌心握着匕的触感,还有沈磊擦拭她伤口时难得温柔的目光。
此刻她低头看着新换的藕荷色布鞋,鞋面上绣着的并蒂莲随着步伐轻轻颤动,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染血的绸缎重叠。
"雪儿。"沈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紧张。
男人身着深灰亚麻西装,银链在腕间若隐若现,完全不见往日训练时的冷峻。
他蹲下身,亲自为女儿系紧鞋带,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脚踝处的旧疤,"今天要去新学校了。"
雕花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梦雪抬眼望去,瞳孔骤然睁大。
祖父戴着翡翠扳指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祖母扶着楼梯的手戴着金丝缠珍珠的护甲;大哥二哥三哥身着笔挺的西装,腰间别着的钢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小姨抱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二叔二婶并肩而立,江明远无名指上的婚戒与顾晏之袖口的银质家徽交相辉映。
最显眼的是江正初,他背着深蓝色小书包,怀里还牢牢抱着印着芭蕾女孩的粉色双肩包。
"走吧。"沈磊伸手牵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一行人穿过垂花门时,沈梦雪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三百名暗卫身着便装,有的扮作遛鸟的老人,有的推着卖糖画的小车,密密麻麻缀在沈家众人身后,像一串黑色的影子。
街道上的蝉鸣声愈聒噪,沈梦雪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石板路被晒得烫,透过鞋底传来灼人的温度。她望着远处新学校鎏金的校牌,欧式钟楼的尖顶刺破云层,彩色玻璃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沈磊突然将她抱起。
"累了?"男人的声音混着雪松气息笼罩下来,沈梦雪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脖颈,能清晰感受到动脉的跳动。
她转头望去,身后的队伍蜿蜒如长蛇:祖父沉稳的走着,祖母不时用丝帕擦拭额头;
大哥二哥正在低声交谈,三哥则警惕地扫视四周;江正初蹦蹦跳跳地跟在小姨身边,书包上的小铃铛清脆作响。
更远处,那些伪装成路人的保镖们看似随意地分布在街道两侧,却在沈梦雪的目光扫过时,默契地垂下视线。
"像不像游行?"沈梦雪突然轻笑出声,手指无意识揪着沈磊的领带。
男人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难得柔软,伸手替她拂去黏在汗湿脸颊上的碎。
前方学校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卫笔直的身影与沈家众人形成鲜明对比,而在更远处的街角,几辆黑色防弹车悄然停驻,车窗降下的瞬间,露出里面荷枪实弹的暗卫。
当沈梦雪的双脚重新落地时,她听见校门前的喷泉叮咚作响,混合着蝉鸣与人群的低语。
校服口袋里的银镯突然烫,那是三天前沈磊重新为她戴上的——此刻镯身刻着的梵文正泛着微弱的蓝光,如同某种无声的警示。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沈磊的手跨进校门,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是为她奏响的,最盛大也最沉重的入学进行曲。
校门口的喷泉溅起细碎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三百名暗卫如同训练有素的雕像,以校门为圆心呈扇形散开,西装革履的伪装下,每个人的手都虚搭在腰间枪套位置。
沈磊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琥珀色瞳孔映着校长躬身赔笑的模样,身后小姨的钻石腕表在阳光下晃出刺目光斑,将沈梦雪雪白的裙摆切成菱形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