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文人打扮,却总带着几分江湖落拓的气度。
柳七。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方素绢,上面是他上月新填的《玉蝴蝶》,墨迹是她亲手誊写的:
“渐觉芳郊明媚,夜来膏雨,一洒尘埃。满目浅桃深杏,露染风裁。银塘静、鱼鳞簟展,烟岫翠、龟甲屏开。殷晴雷。云中鼓吹,游遍蓬莱。”
楼下,忽然传来喧哗。
她凝神细听,是绿珠在唱,她前日刚新谱的曲。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唱到这句时,绿珠的声音微微颤。
香香蹙眉,这丫头到底年轻,还不懂得词中深意。
这世上最苦的,不是不能醉。
而是明明醉了,却还要强颜欢笑。
脚步声近,似有来人站在珠帘外。
“香香姑娘,好大的架子。”
柳七含笑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如玉石相击。
“连李员外,都请不动了?”
赵香香不动声色,将素绢塞回袖中。
“柳公子,这是来替人说情的?”
帘子掀开,他携着一身清冽酒气进来。
手中提着个油纸包,包上的红绳格外的亮眼。
“呶……给你带了马行街的糖渍梅子。”
看到梅子,赵香香终于展开了颜。
只有柳七,记得她嗜酸。
记得她虽身处锦绣堆中,却最念这些市井小食。
记得她第一次接过梅子时,眼中闪过的惊喜与羞怯。
那是少女独有的青雉,不似头牌的神情。
“今日又去饮酒了?”
“与几个举子,在樊楼小聚一下,闲聊而已。”
他自顾自坐下斟茶,动作洒脱不羁。
“听他们谈论科考经义,无趣得紧,倒不如来听你唱曲。”
赵香香在他对面坐下,打开纸包。
梅子的酸甜气息弥漫开来,她拈起一颗,忽然问。
“那《玉蝴蝶》,可能再改几个字?”
柳七挑眉:“你说。”
“‘当此际,青楼烟月,堪系离肠’这句,‘青楼’二字太过于直白,我想着换成‘秦楼’……”
“妙!秦楼楚馆,既合典故,又不失风雅。秦穆公女弄玉,吹箫引凤,终成仙侣。难怪都说香香姑娘是汴京第一才女。”
他抚掌笑道,她低头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