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慌不择路,竟被追兵逼入了一处断崖。前方是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深渊。后方,是赵全带着数十名锦衣卫,举着明晃晃的刀枪和火铳,狞笑着逼了上来。
“唐伯虎,看你这次往哪里逃。”赵全得意地大笑。
绝境,真正的绝境。
唐伯虎紧紧搂住瑟瑟抖的秋香,看着怀中那包浸染了无数血泪的铁证,又望向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他仿佛看到祝枝山浴血搏杀的身影,听到文征明那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能,绝不能让兄弟的血白流。绝不能让这铁证落入严党之手。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赵全,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惨烈、却又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赵全!严嵩!你们想要的证据和我们的命,都在这里。”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包证物,狠狠抛向断崖之下漆黑的深渊。
同时用只有秋香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快……抱紧我,闭上眼,跳。”。
在赵全和锦衣卫们惊愕的目光中,唐伯虎紧紧抱着秋香,如同扑火的飞蛾,毅然决然地,向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纵身跃下。
风声在耳边凄厉呼啸,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全身。
急下坠中,唐伯虎最后看到的,是崖顶赵全气急败坏、扭曲变形的脸,还有那映照着火光、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断崖边缘。怀中,秋香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奇异的依赖。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巨口,瞬间将他们彻底吞噬。
下落……无休止的下落……
意识在冰冷的气流和巨大的冲击中迅模糊、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骨的冰冷。他们两人坠入了深渊底部一条汹涌奔腾的地下暗河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唐伯虎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三个月后,江南,吴县。
文征明拖着一条残腿拄着拐杖,回到了他那间被官府查封、又被朋友暗中赎回的蜗居。那夜搏命,他的腿被锦衣卫的火铳所伤,幸有家人花重金打点,虽被革除功名,但保住了性命。
他形容枯槁,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空。他想起了好友祝枝山,那位豪气干云的六指才子,却没有那么好命,躯壳永远留在了那座荒废的皇陵,用生命践行了兄弟义气。
而唐伯虎和秋香,则如同人间蒸,再无音讯。
文征明默默整理着散落一地的书籍和画卷。在一堆被老鼠啃噬的废纸中,他无意间翻出了一幅蒙尘的旧作。正是当年他未敢送出的那幅《红杏出墙图》。图画上,唐伯虎翻墙的屁股被他画得圆润而夸张,祝枝山搂着翠香楼的姑娘,在桃花树下开心的哈哈大笑。
文征明的手指颤抖着拂过画面,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他展开画卷,在背面空白的宣纸上,用颤抖的、枯涩的笔触,饱蘸浓墨,写下四个沉重如血的大字:
“桃花无痕。”
搁笔,窗外暮色四合,寒鸦哀鸣。
江南的桃花,又快要开了。
只是那灼灼其华之下,埋葬了多少风流与冤魂,无人知晓。
唯有那幅留在深宫大内、浸透了血泪的《桃花人面图》,眉间一点暗红,如同一个永恒的谜题和无声的控诉,在历史的尘埃中,沉默地等待着被解读的那一天。
而真相,或许已随那深渊暗河的冰冷激流,永远沉埋。(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