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粥碗时,手指还在抖。
粥温刚好,米油浮在表面,像母亲以前总给我熬的那样,稠稠的带着米香。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老周说的,他说你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
她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带着点护手霜的杏仁味,“李大爷醒了,说看见有人把王桂兰架出单元门,穿的是鼎盛集团的工作服,蓝色的,背后印着字。他还说,那人胳膊上有块月牙形的疤。”
我立刻让同事查孙磊的体检报告,果然,他左胳膊有块烫伤疤,是小时候玩机床模型留下的。
保温桶底沉着几粒银杏果,是林溪特意加的。
“我爸说这个安神,你别太急。”
她的指尖碰到我手背时,带着点凉意,“阿姨吉人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
凌晨三点,母亲终于脱离危险。
我趴在病床边打盹时,梦见自己又回到王桂兰家的阳台。
那盆摔碎的多肉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老人站在银杏树下,前排中间的老人胸前别着枚奖章,看着特别眼熟,像父亲老照片里的那枚。
手机突然响了,是技术科的小王。
“陈哥,找到照片了!在碎花盆的土里,还沾着点湿泥呢!”
他来张照片,照片里的老人胸前确实有枚奖章,而奖章旁边,别着枚褪色的工作证,上面写着“红星机械厂陈建军”——那是我爸的名字。
我猛地坐直了,母亲床头柜上就摆着张老照片——父亲穿着工装站在机械厂门口,胸前的奖章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边缘都有点磨损。
“小王,查红星机械厂的老职工,特别是拆迁那片的住户,把和这张照片有关的人都找出来。”
我补充道,“重点查马老根和孙磊的爷爷,看看他们是不是也在照片里。”
天快亮时,林溪来消息:照片里的七个老人,现在只剩三个在世,王桂兰、李大爷,还有个叫赵建国的,上个月刚去世,也是坠楼,当时认定是意外。而马老根的名字,赫然在照片的后排角落。
我盯着屏幕上的“赵建国”三个字,突然想起父亲的葬礼上,有个戴老花镜的老人说过:“你爸当年为了护着厂里的老伙计,跟领导都吵翻了,就为了保住那批机器。”
母亲这时醒了,抓着我的手含糊地说:“你爸……那批机器……不能卖……是国家的……”
她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王桂兰……她知道机器在哪……她跟你爸,当年都是护机器的……马老根也知道,他们三个是铁三角……”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老周提着早餐走进来。
“行远,鼎盛集团的经理赵鹏来做笔录了。”
他把豆浆放在桌上,热气在杯口凝成白雾,“有意思的是,他爸就是赵建国。”
我记得翻赵建国坠楼案卷宗时,家属签字栏的“赵鹏”二字让我心头一跳——刻查户籍系统,现赵建国之子赵鹏,正是鼎盛集团法人。
调取公司注册信息,股东名单里还有“红星老厂留守处”的模糊注记,像被人刻意涂抹过。
我捏着那杯还热乎的豆浆,突然想起张强说的话——孙磊周三下午也在王桂兰家楼下。
而赵建国的坠楼案,当时也有人说“他最近总跟鼎盛集团的人吵架”,吵架的对象,正是他儿子赵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