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子夜,青鸟的短刀挑开密探衣襟时,顾承砚正靠在绸庄后巷的青砖墙边。
密探的羊皮纸被月光照出棱形水印——东纺专用信笺。
"要送大连?"顾承砚漫不经心转着怀表,"说苏若雪讲解时迟疑,是么?"
密探喉结动了动,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
青鸟的刀尖又往里送了半分:"顾先生问你话。"
"是。。。。。。是松本课长说,若她露出犹豫,说明烛还能。。。。。。"
"能什么?"顾承砚突然打断,声音像淬了冰。
密探浑身抖,后半句卡在喉咙里。
顾承砚冲青鸟使了个眼色。
短刀撤出的瞬间,密探瘫坐在地,裤脚洇出一片湿痕。
顾承砚蹲下身,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蜡丸塞进他领口:"带着你的情报走,就当没见过我们。"
青鸟皱眉:"先生,这是——"
"他们要确认烛可控。"顾承砚拍了拍密探后背,"我们就给他们确认。"他指腹蹭过蜡丸表面的螺旋纹,"这东西遇体温就化,味道能让警犬追三天。"
七日后的清晨,虹口老房子的霉味混着雨水渗进鼻腔。
顾承砚捏着白手套,看着追踪犬在墙根扒出个铁皮箱。
箱盖掀开的刹那,苏若雪的生辰八字、七岁时的心理测评表、近年每月情绪波动记录,像雪片似的落了一地。
"预测她会因父亲遗物产生技术保守倾向。。。。。。"顾承砚念着最后一页,抬头看向苏若雪。
她正蹲在地上,指尖压着"七岁眼神如灯芯"那行字,指节泛白如骨。
"他们连我十六岁丢了翡翠镯哭半夜都记着。"她的声音颤,"可他们不知道。。。。。。"她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我丢镯子那天,是故意把父亲藏的新织谱塞进了夹层。"
当夜,学堂的煤油灯燃到了灯芯。
苏若雪握着粉笔站在黑板前,影子被拉得老长。"我不是谁的烛。"她重重写下第一笔,"我是点火的人。"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染白了那圈回纹锁边。
次日清晨,顾氏绸庄门口的告示栏前围满了人。
苏若雪站在台阶上,声音比往日更清亮:"凡举报技术渗透者,不论出身,皆授燃灯匠称号!"人群里爆出叫好声,老周头举着旱烟杆喊:"少奶奶这是要咱们当灯笼,照得他们无处藏!"
顾承砚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她被织匠们围在中间。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那枚翡翠镯——当年山本送的蝴蝶书签早被她收进了铁盒,锁在账房最里层的抽屉。
深夜,顾宅书斋的炭盆噼啪作响。
顾承砚翻开《砚盟章程》终稿,狼毫在"联合织业"四字上悬了悬。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他猛地抬头——月光里,一道黑影闪过西墙,快得像只夜枭。
他快步走到门前,门缝里夹着枚蝴蝶书签。
翅上多了道火痕,从蝶身烧到翅尖,像根正在燃烧的灯芯。
顾承砚捏着书签凑近烛火。
火痕里渗出极淡的墨香,他突然想起苏若雪今日说的话:"有些光,该烧得更旺些。"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敲过五更。
顾承砚将书签轻轻放在案头,月光漏进来,在火痕上淌成一片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