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墨衡调出外部监控,画面中,观测者的“清道夫”舰队再次出现,但这次它们的舰光束不再是攻击态,而是…探测态。
“它们在扫描乳管。”墨衡的声音因紧张而变调,“能量波动异常…乳液里的情绪因子,被它们识别为‘高维威胁’。”
“威胁?”朴正雄放下陶碗,“一碗粥能有什么威胁?”
“对只懂熵增的机械来说,能‘生长’、能‘感受’、能‘爱’的东西…都是威胁。”诸葛青阳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悲怆,“但这也是机会。”
林语突然转身。她看见韩秀英正抹着眼泪,浑浊的眼睛里映着乳管的光;藤原浩介的青铜剑“守新”插在地板缝里,剑身上的“守”字铭文因能量波动而明灭不定;朴正雄蹲在地上,用手指在麦秆芯粥里画着乳管的形状;墨衡的机械义眼里跳动着疯狂的数据流,那是他在计算乳液与道胎的融合度。
“准备迎接观测者。”她轻声说,“但不是战斗。”
“那是…谈判?”藤原浩介挑眉。
“是…展示。”林语的目光扫过众人,“展示我们的文明有多‘脏’、多‘乱’、多‘有味道’——展示《永乐大典》的乳液里,不仅有知识,还有情感;不仅有规则,还有温度。”
她转向控制台,调出乳管的全息投影。画面中,“仁”字的咸涩乳液正包裹着道胎的胚胎,“智”字的清凉甜酿在修复它的细胞,“和”字的青草香露在安抚它的神经…所有情绪因子都在交织,像一幅流动的文明画卷。
“告诉观测者。”林语的声音突然坚定,“我们的文明不吃‘标准餐’。我们要吃…有故事的食物。”
观测者的光束突然停止了扫描。
舰桥上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控制台上的仪器恢复了正常。林语看见舷窗外的清道夫舰队正在撤离,它们的舰光束不再锁定星舰,而是转向了宇宙深处。
“它们…明白了?”藤原浩介不敢相信。
“不。”诸葛青阳的声音从医疗舱传来,他的盲眼处渗出最后一滴血,“它们在…记录。”
玉质管道的震动终于停止了。
林语松开紧握的控制台扶手,看着培养舱里的道胎胚胎——它的小手(如果那能称为手的话)正轻轻搭在乳管的出口处,像在说“谢谢”。乳白色的营养液仍在缓缓流入,每滴液体接触到胚胎的瞬间,便化作七彩的光雾,被胚胎吸收。
“成功了…”韩秀英喜极而泣,“《永乐大典》…孩子的奶…够喝了。”
朴正雄把陶碗里的麦秆芯粥喝得干干净净,用袖口抹了抹嘴:“我就说嘛,咱们的书…咱们的法子,错不了。”
墨衡的机械臂收回,全息屏上显示着道胎的最新数据:“生命体征稳定,能量流失率归零。胚胎开始自主吸收‘情绪营养液’…来源是…《永乐大典》的量子态文字。”
“那是金书媛姐的愿望。”诸葛青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用最后的力量,把《永乐大典》变成了乳母。现在,轮到我们的孩子…喝着文明的乳汁长大了。”
林语走到乳管前,轻轻抚摸着乳白色的管道表面。她能感觉到,里面传来微弱的、温暖的波动——那是道胎胚胎的心跳,是《永乐大典》的文字在歌唱,是…文明延续的声音。
“观测者以为切断能源就能饿死我们。”她轻声说,“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乳汁’…从来不在星舰里,在《永乐大典》的字里,在‘仁’的咸涩里,在‘智’的清凉里,在…每一个想活下来的念头里。”
舱内的灯光重新亮起,照在众人的脸上。林语看见韩秀英的老泪,朴正雄的笑容,藤原浩介紧握的青铜剑,墨衡闪烁的机械义眼——他们都活着,都在笑着,都在…等着明天。
而道胎胚胎的轮廓,正在乳白色的营养液中缓缓舒展。它不再是胚胎,而是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希望。
后天的清晨,殖民星“桑梓”的天空泛起了第一缕阳光。
林语抱着《永乐大典》的残卷,站在舷窗前。她知道,观测者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断粮”的危机里,用最珍贵的典籍,熬出一锅…能喂饱灵魂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