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接过麦秆,放在鼻尖轻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她突然想起道胎胚胎表面的细胞团,那些啃噬脐带的小东西,或许…它们需要的不是现成的食物,而是…生存的意志。
“墨衡!”她转向机械师,“能不能把道胎的能量波动频率调低?让它…慢一点啃噬脐带?”
“可以试试。”墨衡的机械臂快操作,全息屏上跳出一组参数,“但这样会加脐带的枯竭…最多撑三个小时。”
“够了。”林语握紧麦秆,“三个小时,足够我们…”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
观测者的光束突然加强!星舰的能量核心出刺耳的尖啸,舱内的灯光开始闪烁,控制台上的仪器纷纷跳闸。
“他们…他们在用熵增锁!”墨衡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观测者在给我们的能源系统‘贴标签’——标记为‘无效资源’,强制切断!”
“熵增锁?”藤原浩介不解。
“就是…把你的东西定义为‘垃圾’,然后…让你自己都相信它是垃圾。”朴正雄叹了口气,“就像当年官府收粮,说咱们的稻子‘不够饱满’,不给算数…可咱们的稻子,明明能填饱肚子!”
“那怎么办?”韩秀英急得直掉眼泪。
“办法…”林语的目光突然落在《救荒撮要》上,“金书媛姐说,‘喂饱孩子’…不是喂饱肚子,是喂饱…希望。”
她翻开书卷,找到其中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民以食为天,食以心为先。饥时食糟糠,胜似食珍馐;寒时披破絮,胜似披锦袍。”
“把麦秆芯子煮成汤。”林语的声音突然坚定,“用《救荒撮要》的字,熬汤。”
“用字熬汤?”藤原浩介愣住。
“对。”林语拿起桌上的全息投影仪,调出《救荒撮要》的文字,“观测者在否定我们的资源,那我们就用他们看得懂的‘规矩’,给他们看…我们的规矩。”
她将《救荒撮要》的文字投影在玉质管道上,那些朱砂小字立刻融入道胎胚胎的细胞团中。奇迹生了——那些原本疯狂啃噬的细胞团突然静止了,它们开始吸收投影在管道上的文字,每吸收一个字,细胞团的表面就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有效果!”墨衡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道胎的能量流失率…下降了!”
“继续!”林语加大投影功率,《救荒撮要》的文字越来越多,从“榆树皮”到“野苋菜”,从“麦秆芯”到“碎米粥”,所有关于“生存”的文字都在管道上流淌,“让它们吃这些字…让它们知道,我们…有办法活下来。”
观测者的光束突然减弱了。
舰桥上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控制台上的仪器恢复了正常。林语看见舷窗外的清道夫舰队正在撤离,它们的舰光束不再锁定星舰,而是转向了宇宙深处。
“他们…放弃了?”藤原浩介不敢相信。
“不。”诸葛青阳的声音从医疗舱传来,他的盲眼处渗出最后一滴血,“他们在重新评估…评估我们的‘生存能力’。”
玉质管道的震动终于停止了。
林语松开紧握的麦秆,看着管道里那些泛着金光的细胞团——它们不再啃噬脐带,而是开始缓慢地分裂、生长,重新凝聚成胚胎的轮廓。
“成功了…”韩秀英喜极而泣,“金书媛姐…孩子的命…保住了。”
朴正雄把《救荒撮要》小心收进怀里,老农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我就说嘛,咱们的书…咱们的法子,错不了。”
墨衡的机械臂收回,全息屏上显示着道胎的最新数据:“生命体征稳定,能量流失率归零。胚胎开始自主吸收星髓…来源是…脐带里的黑红色液体。”
“那是金书媛姐的血。”诸葛青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用自己的生命,给孩子们换了口‘饭’吃。”
林语走到玉质管道前,轻轻抚摸着暗褐色的脐带。她能感觉到,里面传来微弱的、温暖的波动——那是道胎胚胎的心跳,是金书媛最后的祝福,是…文明延续的声音。
“观测者以为切断能源就能饿死我们。”她轻声说,“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粮草’…从来不在星舰里,在《救荒撮要》的字里,在麦秆的芯子里,在…每一个想活下来的念头里。”
舱内的灯光重新亮起,照在众人的脸上。林语看见韩秀英的老泪,朴正雄的笑容,藤原浩介紧握的青铜剑,墨衡闪烁的机械义眼——他们都活着,都在笑着,都在…等着明天。
而道胎胚胎的轮廓,正在玉质管道里缓缓舒展。它不再是胚胎,而是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希望。
七月廿七的清晨,殖民星“桑梓”的天空泛起了第一缕阳光。
林语抱着《救荒撮要》,站在舷窗前。她知道,观测者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断粮”的危机里,用最朴素的智慧,熬出一锅…能喂饱未来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