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官窗口后的老者将魂玉板推到桌面中央,玉板边缘的裂痕在晨光下如同蛛网般蔓延。他枯瘦的手指在“零期细胞弟子任务队列”字样上轻轻敲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桌面上的青铜镇纸随着节奏微微震颤。老者的须皆白,却根根如钢针般直立,尤其是那双眼睛——本该浑浊的瞳孔此刻却像鹰隼般锐利,扫过众人时,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
“玉龙仞的弟子?”老者突然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溅在魂玉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哼,当年他领任务时,可比你们规矩多了。至少不会像群没断奶的崽子,站在大厅里就敢释放本源。”
严长青上前一步,黑袍下的幽冥火悄然熄灭,暗影本源收敛得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前辈,”他微微躬身,语气保持着难得的恭敬,“我们是来领取‘自由魂师最终任务’的。师傅说,只有完成此任务,才能真正拿到手札。”
老者的目光在严长青脸上停留三息,突然抓起桌上的黑色令牌,用指关节重重一叩。令牌与桌面碰撞的脆响中,十五道细微的金光从令牌内部溢出,在空气中凝结成“万兽关·戍边”六个古篆大字。“万兽关,守一年。”老者的声音如同磨砂纸摩擦骨头,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期间不得擅离职守,不得私放魂兽入关,不得……”
“前辈!”马浩忍不住打断,雷目钢虎的虚影在他身后咆哮,金色雷光从瞳孔中射出,在魂玉板上灼出两个细小的焦痕,“万兽关不是常年有重兵把守吗?据说光是七阶以上的魂师就有上百位,怎么还需要我们这些……”
老者说到“暗黑潮汐”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魂玉板边缘的裂痕,眼神闪过一丝后怕。他突然将令牌狠狠砸在桌上,令牌弹起三尺高,在空中旋转两周后精准落回原位。老者的眼神骤然变冷,桌面上的青铜镇纸竟在无形威压下扭曲变形:“去年冬天,‘暗黑潮汐’冲垮了西侧城墙!三千魂师战死,现在能调动的兵力连原来的三成不到!去不去?不去就滚回你师傅身边喝奶!”
马浩被吓得后退半步,雷目雷光瞬间黯淡。他能感觉到老者身上散出的恐怖气息——那不是八阶魂师该有的威压,至少是魂斗罗级别,甚至……九阶封号?
“记住,万兽关的夜晚,灵兽会疯似的冲击城墙,有的时候极魔变会利用他们,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守’——守到明年今日,令牌亮起绿光,才算完成。”老者的声音突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别想着偷懒,四阙盟的‘监军魂玉’会实时记录你们的位置。要是敢擅离职守,就算玉龙仞亲自来求情,老子也能让你们永远拿不到手札!”
贺霖竞上前一步,九尾在身后缓缓展开,粉色灵气如薄雾般笼罩住令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令牌时,黑色表面突然亮起幽蓝光芒,浮现出万兽关的立体地图——西侧城墙果然有长达百米的缺口,缺口处标注着骷髅头符号;北侧山腰有个红色圆点,旁边写着“补给点·每月一次物资”;城墙四角的金色三角形则代表紧急信号弹存放处,注入灵力后能召唤附近驻军支援。
“我们接下任务。”贺霖竞将令牌收入储物魂导器时,突然注意到老者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形状如同被巨爪撕裂,但伤口边缘却残留着暗黑能量侵蚀特有的黑色纹路。
老者显然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拉下袖口遮住伤疤,抓起羽毛笔在魂玉板上飞书写:“签了这份契约,你们就是万兽关的戍边魂师了。记住,从踏入关隘那一刻起……”他顿笔抬头,眼神复杂地扫过每个人的脸,“……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契约是用暗金色墨水写在羊皮纸上的,条款密密麻麻足有三十七条。最醒目的是最后一条:“任务期间,生死自负,四阙盟概不负责。”丁偐悄悄凑到刘煊武耳边,暗纹鬼豹的尾巴在黑袍下不安地摆动:“这老头脾气比师傅还臭。师傅至少不会用‘滚回喝奶’这种话骂人。”
刘煊武的暗金恐爪熊本源突然躁动,十根暗金色的爪子“唰”地弹出,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寒光。“等任务结束,我一拳把他桌子捶烂!”他瓮声瓮气地说,爪子尖端在桌面上划出深深的刻痕,“让他知道暗金恐爪熊的厉害!”
贺霖竞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粉色灵气如鞭子般抽在刘煊武手背上。暗金恐爪熊的爪子瞬间缩回,留下五道浅浅的红痕。“安分点。”她压低声音警告,九尾末端的绒毛因愤怒而竖起,“别忘了我们是来领任务的,不是来惹事的。”
张子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三米高的身躯在巨灵猿虚影的映衬下如同小山,毛茸茸的大手拍着刘煊武的肩膀:“行了煊武,别跟个老头一般见识。等守完万兽关,我们让大师姐用九尾把他胡子全拔了,给小箫的玉箫做装饰。”
玉龙箫的脸颊瞬间涨红,九凤来仪箫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箫身上的凤凰纹路亮起柔和的白光。“别……别扯上我。”他小声抗议,却引来阿彩的调笑——彩虹马少女突然用狼尾扫过他的腰侧,火焰尾巴带起的热浪燎得他衣袍边角微微卷曲:“小箫就是太善良了!这种脾气臭的老头,就该让阿奇的血红狒狒给他表演‘胸口碎大石’!”
阿奇的灵犀盾突然出红光,血红狒狒的虚影在他身后龇牙咧嘴。他刚想附和,却对上老者冰冷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假装研究契约条款。盾面上的符文因紧张而闪烁不定,将桌面映照得如同鬼火摇曳。
“签不签?”老者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魂玉板上的任务队列开始闪烁红光,“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贺霖竞率先拿起羽毛笔,在契约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当笔尖接触羊皮纸的刹那,暗金色墨水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笔画游走,在名字下方凝结出九尾魅兔的虚影。老者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狐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仿佛想起了某个同样拥有九尾本源的故人。
十四人依次签字时,老者突然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玉简,扔给寇霂珩:“这是万兽关的防御布防图,还有去年暗黑潮汐的伤亡报告。”他的声音难得柔和了几分,“里面记载的‘暗黑魂兽习性’,或许对你的无显性本源有点用。”
寇霂珩接住玉简时,指尖触碰到老者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那波动竟与自己的无显性本源产生了共鸣!他惊讶地抬头,却见老者已重新低下头整理魂玉板,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随手为之。
最后一个签字的是风旭。烈风狮鹫的虚影在他身后展开翅膀,金色的鹰喙轻轻啄了啄契约上的“生死自负”条款。“前辈,”风旭突然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变调,“我们……能知道师傅的消息吗?”
老者的羽毛笔突然顿住,一滴墨汁在魂玉板上晕开,形成诡异的黑色漩涡。他沉默半晌,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传音玉,扔给贺霖竞:“万寿森罗关,东城门。”
“师傅……他……”
“别瞎猜。”老者突然厉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玉龙仞那家伙命硬得很,一人镇一城可不是空口白话,区区极魔奈何不了他。”他抓起桌上的青铜镇纸,狠狠砸在燃烧的契约上,火焰在暗金色符文的作用下瞬间熄灭,“拿着你们的令牌和手札,赶紧滚去万兽关!再磨蹭,天就要黑了!”
十四块黑色令牌同时亮起绿光,在桌面上排成整齐的一列。老者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窗口后的阴影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记住,万兽关的月亮是红色的。当月亮变成血月时,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当十四人走出断魂楼时,任务大厅的钟声突然敲响。悠扬的钟声响彻整个四阙盟,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在为即将踏上征途的少年少女们,奏响一曲悲壮的挽歌。丁偐突然捏碎了手中的玉简,暗纹鬼豹的爪尖滴着黑色的血液——那是刚才偷偷从老者桌上顺来的“暗黑魂兽毒囊”,此刻正散着与传音玉上相同的不祥气息。
“我们去万寿森罗关。”贺霖竞突然停下脚步,九尾在身后展开成扇形,粉色灵气如潮水般涌向每个人,“把师傅请回来。”
马浩的雷目骤然亮起,金色雷光在瞳孔中旋转成漩涡:“那万兽关的任务……”
“任务照做。”贺霖竞的声音斩钉截铁,眼尾的朱砂痣因灵力沸腾而泛红,“但我们必须派人去找师傅。严长青,你跟我……”
“不行!”宗景雷和宗景焰异口同声地喊道,青龙与朱雀虚影在空中交缠,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凤鸣,“我们是龙凤本源,或许能帮师傅加固镇魂塔!”
夕阳的余晖透过断魂楼的窗户洒下,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阴影。十四人站在广场中央,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与决绝。
等到达广场的另一边……
老者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叠黑色手札,皮革封面在晨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那是用“冥狼兽”的脊背皮鞣制而成,触感粗糙如砂纸,却带着奇异的温热感,仿佛里面蜷缩着活物。手札厚度不足半寸,内页却隐约透出金光——当老者将手札推到桌面中央时,十五道金色符文突然从纸页间浮起,在空中组成“自由魂师守则”六个古篆大字,字体边缘流淌着细碎的电光。
“按手印。”老者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枯瘦的手指在本手札上轻轻一点。黑色皮革突然像活物般起伏,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淡金色的掌印轮廓,“用本源灵力催动,手札会认主。记住,一旦按上,除非身死魂消,否则永远无法解除契约。”
贺霖竞第一个上前。她指尖萦绕的粉色灵气与手札接触的刹那,皮革封面突然出嗡鸣,九条狐尾虚影从手札中窜出,在空气中盘旋一周后融入她的九尾。当她将手掌按在金色轮廓上时,粉色光芒如潮水般淹没整本册子,封面上的冥狼兽皮竟浮现出九尾魅兔的银色纹路,眼尾那颗朱砂痣与贺霖竞脸上的印记如出一辙。老者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罕见的弧度:“九尾魅兔的本源,倒是和这手札挺配。当年你师傅按手印时,手札直接炸出了个窟窿。”
马浩第二个上前,雷目钢虎的本源让他指尖迸射着细碎的雷光。他学着贺霖竞的样子将手掌按上,手札突然剧烈震动,金色符文在纸页间疯狂游走,仿佛要挣脱束缚。“妈的!这破本子还敢反抗?”马浩怒吼一声,雷目瞳孔中射出两道金光,强行将本源灵力灌入手札。雷光闪烁中,手札封面上浮现出钢虎的獠牙印记,每根獠牙尖端都滴落着电光,将桌面灼出密密麻麻的小孔。老者看着手札边缘跳动的电弧,低声啐了一口:“雷目钢虎……可惜脑子不太灵光。”
宗景雷与宗景焰同时按住手札时,整个任务窗口突然爆出刺目的青光与红光。青龙虚影从宗景雷的手札中盘旋而起,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光泽;朱雀虚影则从宗景焰的手札中展翅,尾羽扫过之处,空气竟凝结出朵朵红莲。两条神兽虚影在空中交缠成太极图案,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凤鸣,引得大厅内所有魂师纷纷侧目。青龙虚影的龙爪在宗景雷手札上刻下“雷”字,朱雀虚影的喙则在宗景焰手札上啄出“火”字,双字合一的瞬间,两本手札同时飘向空中,自动贴合成完整的太极图。老者盯着旋转的太极图,眼神突然变得悠远:“龙凤双生……当年他们爹娘可是……”话音未落便猛地闭嘴,仿佛想起了什么禁忌话题。
张子豪按手印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巨灵猿本源让他的手掌比常人宽大三倍,按下去的瞬间直接出了金色轮廓范围。“嘿!这破本子还嫌我手大?”他怒吼着灌注灵力,手札突然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色墨水从纸页边缘渗出,在他名字旁晕染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熊头印记。那熊头张着嘴仿佛在咆哮,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竟是用朱砂点成,与张子豪本人的憨态如出一辙。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连一向严肃的严长青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张子豪涨红了脸,巨灵猿的毛茸茸大手在桌面上捶出三个深坑:“笑什么!这叫‘巨灵猿专属认证’!比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虚影厉害多了!”
轮到阿奇时,双本源的冲突差点让手札暴走。血红狒狒的狂暴灵力刚注入纸页,灵犀盾的防御符文便自动亮起,黑色皮革上瞬间浮现出盾牌与狒狒对峙的图案。血红狒狒虚影捶打着灵犀盾,盾牌表面的符文却如涟漪般扩散,将狂暴能量牢牢锁在纸页间,最终形成半红半金的奇异纹路。老者看着手札上不断变换的光影,突然叹了口气:“双本源还能平衡,倒是个奇才。当年四阙盟有个双生武魂的小子,按手印时手札直接把他灵魂撕碎了。”
风旭的烈风狮鹫让手札飘了起来。金色符文在纸页间化作旋风,将手札托举到窗口高度,鹰隼虚影从纸页中冲出,在阳光下展开三米长的羽翼。当风旭的手掌接触到皮革时,鹰隼突然俯冲而下,用利爪在封面上刻出三道风痕,手札边缘的流苏无风自动,散出带着雷电气息的罡风。老者用指尖拨弄着飞舞的流苏,眼神复杂:“烈风狮鹫……倒是和万兽关的风属性结界很契合。”
寇霂珩按手印时最安静。无显性本源让他的灵力如温水般渗透手札,黑色皮革既没有光也没有浮现虚影,只有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悄然多出一行银色小字——那是他的名字,以及“无显性本源·第七阶”的标注。当他收回手时,手札突然轻微震动,纸页间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墨香,与老者魂玉板上的墨水气息如出一辙。老者盯着那行小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无显性本源……有意思。当年你师傅的手札上,也只写着‘???’三个问号。”
玉龙箫的手札飘出了箫音。当他的灵力注入纸页时,九凤来仪箫的虚影突然从手札中飞出,绕着他盘旋三圈后俯冲而下,箫音如泉水叮咚,在手札封面上刻出九个音符状的孔洞,每个孔洞中都渗出不同颜色的灵光,组合成迷你版的彩虹。阿彩看得眼睛亮,彩虹马的鬃毛不自觉蹭到寇霂珩的手札,竟让那行银色小字泛起七彩流光。“小箫的手札会唱歌!”她兴奋地甩动火焰狼尾,尾巴尖扫过桌面,点燃了半张废纸。
十四本手札最终悬浮在窗口前,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每本手札都散着不同颜色的光芒,金色符文在纸页间流动,将十四人的气息连接成网。老者看着这罕见的景象,突然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青铜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当年你们师傅领手札时,手札直接碎了——他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结果被罚去清扫了三个月的‘魂兽粪场’。”他抹了把嘴,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三个月,整个四阙盟都飘着魂兽粪便的臭味,连九阶封号都不敢靠近清扫区。”
众人憋笑憋得肩膀抖,张子豪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巨灵猿的虚影在他身后捶胸顿足。马浩用手肘撞了撞丁偐,雷目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难怪师傅从不提四阙盟的往事,原来是有黑历史!”丁偐的暗纹鬼豹爪尖在掌心划出三道血痕,显然是笑得太用力牵扯了伤口:“下次见到师傅,我们……”
“咳咳。”老者突然咳嗽起来,青铜酒壶重重砸在桌面上。十四本手札同时落下,精准地飞到每个人面前,“拿着你们的手札,赶紧滚。万兽关的‘血月’今晚就会升起,迟到的话,连城门都进不去。”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窗口后的阴影如同潮水般涌来,“记住手札第一页的话——自由魂师的荣耀,永远建立在守护之上。”
最后一本手札飞到寇霂珩手中时,封面上突然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少年低头看去,只见黑色皮革上用金色墨水写着:“镇魂塔的钥匙,在万兽关的血色月亮里。”字迹边缘泛着微光,三息后便隐入皮革,仿佛从未出现过。
当十四人走出断魂楼时,手札突然同时烫,内页自动翻到第一页。金色墨水书写的“自由魂师守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最顶端的那句话,如同烙印般刻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当黑暗降临,自由魂师当为炬火。纵千万人吾往矣,此乃荣耀,亦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