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竟有一些茫然。
他那位粘人、娇气、两面派,有着哭不完的眼泪、讲不完的便宜谎话的弟弟,忽然长大了。
他长高了,只比自己矮那么一点,幼稚的面孔变得凌厉,四肢修长矫健,拿着剑的时候,很漂亮。
对方仿佛和他百年前弄丢的弟弟,不再是同一个人。
但是……
封无为垂下眼睛,和对方那双又倔强又漂亮的眼睛对视。
封槐有那么一点色厉内荏,讲一些不讲理的话,在他面前瞪着眼睛也没什么攻击性。
和从前一样。
不讲理。
封无为伸手碰他有点红的眼尾,忽然改变了主意:“想看我的幻境吗?”
封槐意外又懵懂地看他,他眼尾有点上挑,但这么看人时也显得乖巧。
封无为重复问:“要看吗?”
他总是这样不体贴,非要对方亲口说出个一二三来。
封槐想看得要命,他对他哥有无穷的探索欲和占有欲,面对对方时,却又忍不住想要退缩。
封无为看着幻境在失去阵眼后逐渐崩坏,一个又一个人醒来,一个又一个幻梦从中消失。
“不想看,我们就先出去。”封无为平静说,“幻境支撑不了太久。”
仿佛只是一种陈述利弊的建议,没有任何私心……
对方变得比一百年前要坏心眼多了。
封槐没有察觉到,他总是在下意识对比对方一百年前后的不同。
“走吧。”封无为拉着他,定诫归鞘,眼见着真要带他离开。
“等等!”封槐拉着他,封无为转过身看他,他嗫嚅了半天,憋出两个很小声的字,“……要看。”
封无为笑了。
他脸上极轻的笑意一闪而逝:“真的要看?”
封槐道:“要看。”
反正都说出口了。
他仿佛靠着说出那两个字,找回了自己惯用的节奏。
他拉着封无为的手,一根一根玩闹似地按,掩饰般甜蜜地笑起来:“哥哥,我倒要看看你这一百年把我抛到脑后,都想些什么?”
“我一百年前那样受你照顾,现在也厉害了,你想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奉上如何?”
他一口气讲了一大段,封无为平静看着他,听完,重复:“抛到脑后,想什么要什么,给我奉上?”
“对呀。”
封槐还在玩他的手指,虽然缠着绷带,但指尖却露出来了,能看见修剪平整的、形状漂亮的指甲。
他仿佛漫不经心、玩笑道:“你要什么?要当天下第一吗?想飞升?有什么恨之入骨的仇人?还是……”
“想要如花美眷、道侣同途?”
他一个一个列举。
封无为听一个就平静地“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