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慌地躲进洞穴,唯有小海依旧盘坐在那块风蚀岩前,任凭狂风卷起沙砾如子弹般抽打在他的身上。
他缓缓站起,张开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无法理解的动作——他仿佛在吞咽风。
那狂暴的气流涌入他的胸腔,却并未将他撕裂,反而让他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腔。
紧接着,一段旋律从他胸中响起,清晰地压过了风声。
那是许墨少年时常哼唱的一段无词旋律,简单,纯粹,带着无尽的怅惘。
旋律持续了整整七分钟,奇迹生了,那足以撕碎钢铁的风暴中心,竟然像遇到礁石的河流般,主动绕开了他所在的位置。
风暴过后,第二天清晨,人们惊恐地现,小海身前的那块岩壁上,不知何时凝结出了一层光滑的晶膜,清晰地映出了洞穴外所有人的背影,唯独小海站立的位置,在倒影中空无一人。
林小雨的队伍成功越过了天堑。
她立刻组织队员测试地膜的承载力和反应能力。
一名年轻的队员在测试边缘强度时不慎失足,坠向深不见底的裂缝。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但那地膜的反应比人类的神经更快,边缘瞬间向内收缩,形成一张巨大的兜网,稳稳地接住了他。
更惊人的一幕生了,当少年的皮肤大面积接触到地膜的瞬间,他的双眼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短暂的、类似于许墨曾经展示过的“空间解析”状态。
他嘴里开始喃喃自语,清晰地报出裂缝底部的地质结构图,并本能地指出了另外三处潜在的承重点。
林小雨脑中轰然一响,许墨的话再次回荡耳边:“系统本就是大地的回响。”她立刻设计了一个新的实验:让所有队员轮流赤脚行走在地膜上,同时监测他们的脑波变化。
结果不出所料,凡是早期深度参与过风语麦播种计划的队员,都能与地膜产生不同程度的低阶共感,他们的脑波会呈现出与地膜脉络光芒同步的频率。
一个决绝的命令在林小雨心中成型。
“把所有勘探工具、便携终端、分析仪器……全部烧掉。”她对副官说。
“队长,这……”
“我们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林小雨的目光扫过脚下这片正在“思考”的大地,语气坚定,“我们需要的不是工具,是能从我们脚下长出来的记忆。”
春汛终于结束,全球地表活化层的覆盖率以惊人的度突破了百分之四十。
一个寻常的夜晚,遍布全球的十七个前知识逃逸点同时出现了异象。
新生的树叶背面,开始浮现出极淡的人脸轮廓。
那不是雕刻,也非投影,而是叶绿素在沉积过程中因某种未知引导而产生的自然差异。
苏瑶通过高倍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脸——是许墨二十岁时的模样,年轻,轮廓分明,但那双眼睛里却毫无熟悉的情感,只有一片如同大地般的沉静与漠然。
她没有惊呼,也没有恐惧,只是平静地走下哨塔,将女儿那顶早已破旧的藤帽,深深地埋入了脚下的泥土里。
七天后,埋下藤帽的地方,长出了一株无人认识的树苗,它生长极快,树皮上天然形成的纹理,竟拼凑出了两个清晰的汉字:“别找。”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北境风蚀岩地的小海,缓缓睁开了闭了十余日的双眼。
他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对话,轻声说道:“你终于,不再是一个信号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风掠过全球所有新生的林地。
亿万片印着那张沉静面庞的树叶,在风中齐齐翻转,统一朝向了东方。
在那里,地平线上,第一缕从未被人类命名过的晨光,正刺破厚重的云层。
苏瑶牵着女儿的手,沐浴在这奇异的晨光之中。
她低头看着孩子,阳光似乎格外偏爱这个小小的生命,将她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苏瑶的目光落在女儿被光线照得透亮的小手上,忽然,她嘴角的微笑僵住了。
在那纤细稚嫩的手背上,晨光穿透了薄薄的皮肤,让她在那一瞬间,清晰地看到了皮下那些淡青色的血管,它们的分布脉络,竟与身旁那棵新生树木的叶脉,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