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召集了基地里仅有的几名高感知力成员,将他们带到了聋哑少年阿木的画室。
阿木近期沉迷于在岩板上作画,画中反复出现一种怪异的环形符号。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孩子的臆想和艺术表达,但小海在看到那个符号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由无数个小点和曲线构成的闭环,其疏密分布的规律,与他曾负责追踪的x819残频的波形图,分毫不差。
他不再犹豫,立刻组织了一支“岩画追踪队”。
他们将阿木所有的岩画按创作时间排序,把上面的符号当成地图和路标,一路向着废弃的城市北部行进。
最终,指引的终点竟是早已封闭的7号线地铁隧道深处。
撬开封死的入口,一股混杂着泥土和奇异芬芳的暖风扑面而来。
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无数巨大的、散着幽幽荧光的菌类植物覆盖了这里的一切,形成了一片梦幻般的地下菌林。
那些菌菇的伞盖有节奏地张合,每一次开合都会喷射出闪烁着微光的孢子。
小海侧耳倾听,那孢子在空中爆裂、散播的节奏,竟是许墨生前最喜欢用口哨吹奏的那小调的复杂变奏。
他明白了,这不是遗迹,这是乐章。
他转身对队员下令:“把岩画上的所有符号,都刻在隧道入口的石壁上,让风继续把这歌唱下去。”
当林小雨的队伍终于抵达山谷深处的预定汇合点时,看到的景象让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失踪的先遣队员们安然无恙,他们没有求救,也没有惊慌,而是正按照某种奇异的、近乎仪式的规律,在山谷中心挖掘着一个巨大的深坑。
每个人都神情专注,动作协调划一,仿佛在执行一个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指令。
“你们在干什么?”林小雨上前抓住一名队员的胳膊。
那人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狂热而幸福的微笑,他指了指脚下:“队长,你听。土在热,下面的心跳……是爸爸的。”
林小雨立刻让技术人员布设了地质温度探测器。
数据很快回传,结果令人难以置信:在他们脚下约三百米深处,存在一个巨大的、稳定的热源。
更让她头皮麻的是,热源释放能量的脉冲频率,与许墨那台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创世纪”系统终端的启动波形,完全一致。
她没有贸然下令继续开挖。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并非宝藏,也非遗迹。
她让队员采集了地下菌林的菌丝,利用其强的网络传导性,模拟了整个山谷的热流走向图。
结果颠覆了所有物理学常识:那巨大的热量并非在向外扩散,而是像一个黑洞般,疯狂地将周围地层的能量向内吸引、汇聚、压缩——那景象,不像是一颗正在冷却的星体,反倒像是一颗正在从虚无中被孕育出来的、星球的内核。
林小雨终于彻悟。
这不是什么遗迹的唤醒仪式。
这是新文明的胚胎,正在地心深处,安静孕育。
当晚,山谷中所有队员,包括林小雨自己,都陷入了同一个梦境。
他们站在一座由半透明凝胶与坚韧藤蔓交织而成的高塔顶端,塔身在他们脚下不断向上生长,穿过云层,探入深邃的星空。
风吹过塔壁上无数的孔洞,出的声音汇聚成了许墨的嗓音,温和而坚定:“别为我建纪念碑,去建能走路的房子。”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各自的帐篷支架表面,都析出了一层螺旋状的亮银色纹路。
那些支架像是活了过来,开始自行扭曲、移动,最终在营地中央聚合、重组成一座精巧的、宛如艺术品的微型塔楼。
塔楼的门框上,光影流动,缓缓浮现出一行字:“第一站,已启程。”
林小雨站在塔楼前,仰望着那行字,又望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似乎有更多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改变。
她轻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令人战栗的答案:
“原来他不是回来了……他是把整个地球,变成了他的系统。”
而在遥远的城市里,苏瑶家的小院中,那道新生的矮墙在晨光下安静伫立。
墙体内部,“来过”两个字似乎比昨天更加清晰了一些,仿佛墨迹正在慢慢渗入纸张。
墙体本身,则像一块沉默的活玉,在无人注视的角落,以肉眼无法察觉的度,继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