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翻到最后一页,赫然看到,同样的位置,用同样的墨迹,写着那两个字:“下一任:无。”
一股寒意从他脊背升起。
他冲出办公室,茫然地望向营地的训练场。
那里原本有一排排挂着口琴的架子,是新晋讲述者们练习的地方。
而此刻,所有的口琴,上百支,都从架子上脱落,散落在沙地上。
它们的簧片全部朝下,紧贴着沙土,像一群陷入休眠的金属甲虫。
小海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过去,蹲下身。
他侧耳倾听,听见风吹过沙地,细小的沙粒在口琴的簧片之间滚动、摩擦,出一种极轻、极细碎的节奏。
那节奏断断续续,却莫名地熟悉。
是了,那是许墨当年,亲自教给第一批讲述者的第一练习曲。
只是那调子早已失传,如今,竟被沙与风重新记起。
夜幕降临,苏瑶最后一次站在“声纹墙”前。
这面墙是整个枢纽的核心,上面镶嵌着亿万枚芯片,每一枚都储存着一段与许墨有关的声纹脑波样本。
她伸出手,在控制面板上调出他的最终档案。
屏幕上只显示出一行冰冷的文字:【信号源已不可追踪】。
她正准备关闭系统,墙体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心跳般的震颤。
嗡鸣声中,墙上所有的芯片由内而外,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光点迅汇集成线,在巨大的墙面上,拼出了最后一行字:
“课代表辞职了,老师也该走了。”
苏瑶抬起头,仰望着这行字,眼中没有泪水。
她知道这是谁留下的。
他走了,以一种最彻底的方式。
她望向控制枢纽上方的天空,那里,绚烂的极光正以前所未有的度缓缓收拢,巨大的光幕从天际两端向中心闭合,像一场盛大演出的帷幕,安静地落下。
世界,归于寂静。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泛黄的纸页,那是她偷偷保存下来的,许墨最初写下“风语者”构想时的一页手稿残页。
她将它轻轻放在冰冷的墙根。
一阵微风凭空而起,卷起那张纸页。
纸页在空中没有燃烧,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光点,向上飘去,最终融入了那片由芯片组成的、已经开始黯淡下去的无声光海。
一切都结束了。
苏瑶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她守护了半生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她停住了。
随着极光的彻底消失,空气中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也随之抽离。
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这并非来自北方的冷空气,而是一种更深邃、更纯粹的冷,仿佛空间本身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一个临界点。
整个枢纽内,万籁俱寂,连设备最轻微的电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令人心悸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