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又看到了凉生。
他将我从地板上抱到床上,然后就守在我的床边,望着我眼角的泪痕,久久不能言;他如清冷的白月光,浸了梦,梦都寒。
我不敢睁开眼,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金陵,不,是变成了这世间所有怀揣着卑微爱情的女子——梦到了那个不敢梦的人,所以竟不敢让自己醒来,唯恐梦醒了,他就不见了。
他却还是从我眼前消失了,我疯地奔跑着,拼命地寻找着,场景不停地转换,魏家坪,这座城,每一条路,每一条街,却怎么也找不到。
回头望去,却是巴黎街巷里,我为程天佑求取护身符的那一天——我看到了那天的我自己,她穿着长长的裙子,站在那个女巫的面前。
那是源于古代埃及的一种古老法术——如果有人肯用十年的寿命,换取被庇佑人的所求,以血为封印,便能实现。
女巫神秘兮兮地望着她,却又严肃至极,她,姑娘,这不是玩笑。你会真的为此付出十年,被诅咒的十年,你想好了吗?
我不顾一切跑过去,试图制止她!
我说,他的眼睛根本就好了!姜生,姜生,你别犯傻啊!凉生!凉生他不见了!你快去找他啊!快去啊!否则,你这辈子都找不他了!
她却像是看不到我,更听不到我的话,那么坚决的表情,望着那个女巫说,只要他的眼睛能复明,付出多少年我都愿意!
这个傻瓜居然说我愿意!
我看着她那孤勇的小脸,倔强的表情,眼泪如同伤口上止不住的血,流了下来,我哭着喃喃,程天佑,你这个浑蛋!你怎么值得她多少年都愿意?!
55
别的原因?
三楼,她的哭泣声低低,在这个夜里。
书房里,他眉头紧锁。
抬头,望去,三楼的灯光亮着,那盏黄色的光亮,是她倔强的等。
她在等他。
钱至小心翼翼地说,大少爷,哦!不对!程总!咱不是说去道歉的吗?这楼上是被您道歉的诚意给感动的,都哭了一天了……程天佑没说话。
颜泽走进来,看了钱至一眼,说,你还是喊大少爷好了。大少爷眼睛好了这件事情,还不想让你、我、钱伯之外的人知晓。所以,短时间不会回公司做程总的。
钱至愣了一下,说,刘妈她也知道……颜泽一愣,随即说,刘妈七窍玲珑心,钱伯会照会,不必担心。
程天佑转脸,问颜泽,有他的消息吗?
颜泽摇了摇头,说,没有。各种方式用尽了。
程天佑沉默着,手攥起,握紧,说,一定得找到他!
颜泽说,是。
钱至说,要不登报寻人吧!
登报?程天佑和颜泽的眼睛双双望向钱至。
程天佑沉吟了一下说,实在找不到的话,这也算是个好方式了。
颜泽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嘟哝,好什么!难不成您买下头版头条,刊登上,亲爱的三弟,我真没睡你老婆!你快回来吧!
程天佑的脸黑得乌七八糟,就差说,滚。
钱至直接乐了,自从知道了程天佑的眼睛手术成功完全恢复之后,他和颜泽的心情是极度轻松的,但两人又都不太敢在程天佑面前放肆。
半晌,他突然收住笑容,说,大少爷,你说,三少爷离开,会不会并不是因为他撞见了您和三少奶奶……而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别的原因?
程天佑愣了一下。
56
如果有一天,我像小九那样……你会原谅我吗?
我去医院探望金陵的时候,已是一周后。
八宝在电话里说,她明日就出院了。
我打车到医院门口,却见钱至从病房楼出来,刚要去停车场准备驱车离开,他一见我,连忙打招呼。
后座的车窗玻璃是一片玄色的黑,但那个身影,隔着那么远都让人冷的气质,不必猜,是程天佑。
我怔了怔,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到病房的时候,几个小护士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说,哎呀,那个这几天深夜都来陪床的男人好神秘啊!帅死了!
我没在意,推门进去的时候,金陵睡得正香。
八宝走上来,说,姜生,你可真够朋友!这么多天你都不闻不问!柯小柔都比你仗义,人家不仅把病房作洞房!瞧见那张白床单了吗?人家当圣托里尼度蜜月了!
我笑笑。八宝就是这么一个人,每天都活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只要一见面,你都会有一种被她鸡血喷一脸的错觉——这倒不是贬义,至少她能让你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很生机勃勃很美好的。
其实,每次见到她,我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想小九,那个从十几岁就同我的命运纠结在一起的小九,那个义薄云天身世堪怜的小九,那个伤害我到喊不出痛的小九,那个所有人都让我不要再触碰的小九!
我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八宝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