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楼高耸,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日光。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这种味道,瞬间就勾起了柳如烟心底深处某些尘封的、带着恐惧和绝望的记忆。
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紧。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陆沉。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栋宏伟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人,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但并没有明显的紧张或抗拒。
柳如烟提前联系好了专家,挂号、缴费、找到诊室,一切都有条不紊。
专家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眼神锐利而沉稳的教授。
他仔细询问了陆沉“发病”
的经过(柳如烟尽量简略地描述了发现他失忆的过程,隐去了可能涉及隐私的部分),又翻看了柳如烟带来的那本厚厚的“昨日日志”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深思。
“柳小姐,你做的这个记录,非常详细,非常有价值。”
教授合上笔记本,语气带着肯定,“对于评估他的病情和后续的康复方案,有很重要的参考意义。”
随后,教授开出了一系列的检查单:详细的头部核磁共振(MRI)、功能性核磁共振(fMRI)、脑电图(EEG)、认知功能评估……各种柳如烟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的检查项目。
“这些检查需要一些时间,”
教授解释道,“今天先做一部分,结果出来需要几天。
我们会综合所有结果,再进行一次会诊。”
柳如烟点了点头,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带着陆沉,穿梭在医院不同的楼层和科室之间。
陆沉很配合,护士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只是在进行核磁共振检查时,被固定在狭窄的机器里,他显得有些不安,眼神下意识地在寻找柳如烟。
“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柳如烟隔着操作间的玻璃,对他做了一个安心的口型。
长时间的脑电图检查,需要在头上贴满电极,像个天线宝宝。
陆沉看着镜子里自己滑稽的样子,嘴角竟然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柳如烟敏锐地捕捉到了。
一项项检查做下来,已经是下午。
最后的认知功能评估,需要陆沉单独进入一个房间,由专业的心理评估师进行测试。
当那扇厚重的门在陆沉身后关上时,柳如烟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被护士引导到外面的等候区。
长长的走廊上,摆放着一排排冰冷的塑料座椅。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加浓郁了,和记忆深处那个昏暗病房的气味重叠在一起,让她一阵阵地反胃。
她坐立不安。
屁股刚沾到椅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又猛地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冰凉的瓷砖地面反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又随着她的脚步来回晃动,像一个找不到归宿的幽魂。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尖冰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咚咚咚,咚咚咚,像是要破腔而出。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恐慌。
会查出什么?
大脑会不会有什么器质性的损伤?肿瘤?萎缩?或者是某种罕见的、不可逆的神经系统疾病?
万一……万一结果很糟糕怎么办?
万一他永远都好不了了怎么办?
那个关于《吻别》的记忆,那场几乎夺走他生命的重病……会不会和这次失忆有关?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可怕的后遗症?
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恐惧,像是无数条毒蛇,在她心里疯狂地撕咬着,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不停地看手机上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双手合十,抵在额前,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