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紧紧跟着他,守护牌的金光在瘴气中忽明忽暗。下降约莫数十丈后,脚下终于踩到了实地。这里竟是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用黑石遮掩,若非仔细查看,根本现不了。
山洞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萧枫点燃火折子,火光映照下,只见地上躺着七八个少年的尸体,身上的精血已被吸干,皮肤干瘪如枯木。
“狗剩……”韩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在尸体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少年手中还攥着半块麦饼。
萧枫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噤声。火折子的光芒往前延伸,照亮了山洞深处——那里竟摆着七个与李伯家地窖相似的石台,每个石台上都绑着一个少年,正是韩家庄失踪的另外几人。而石台旁,站着五个穿着黑衣的人,每个人的左手食指都缺了一截。
“饲鬼卫。”萧枫低声道,“阴罗教负责炼制鬼卒的爪牙。”
为的饲鬼卫正拿着一把匕,准备划破一个少年的咽喉。他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到萧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化为狠厉:“是你!护法大人果然没说错,你会追来!”
萧枫没废话,软剑出鞘,直取对方心口。这些饲鬼卫的武功远不及白衣人,但身法诡异,手中的匕上还涂着墨绿色的毒液,显然是阴罗教的邪门功夫。
“保护血引!”为的饲鬼卫嘶吼着,其余四人立刻结成阵型,匕上的毒液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韩立将守护牌护在胸前,趁着饲鬼卫注意力被萧枫吸引,悄悄摸到石台边,用镇魂匕去割绑住少年的绳索。他的手抖得厉害,但看到同伴们惊恐的眼神,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嗤啦!”匕割断绳索的瞬间,一个饲鬼卫突然转身,匕带着毒液刺向他的后心!
“小心!”萧枫察觉不对,回身一脚将饲鬼卫踹飞,自己却被另外两人的匕划伤了手臂。伤口处立刻泛起黑紫,显然中了毒。
“萧大侠!”韩立惊呼着想去扶,却见萧枫反手将锈剑扔给他,“用这个!沈前辈的剑能克邪毒!”
韩立握紧锈剑,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他想起李伯说过的话,这柄剑曾饮过无数邪魔的血。他学着萧枫的样子,剑尖斜挑,竟真的逼退了扑来的饲鬼卫。
萧枫忍着手臂的麻痹,软剑与镇魂匕配合,很快解决了剩下的三个饲鬼卫。为的那人见势不妙,竟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哨子,用力吹响。
“不好!他在召帮手!”萧枫一剑刺穿他的咽喉,“韩立,带他们走!”
“那你呢?”韩立扶着刚被救下的少年,急道。
“我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萧枫看向山洞更深处,那里的戾气比养魂柱还要浓郁,“这里绝不止炼制鬼卒这么简单。”
他嘱咐韩立沿着藤蔓原路返回,自己则提着软剑,朝着山洞深处走去。火折子的光芒在前方摇曳,隐约能听到水滴落在石地上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越往深处走,戾气越重。萧枫运转内力抵御,却仍觉得心口闷。突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竟坐着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僧人,正在闭目诵经。
僧人的周围,摆满了骷髅头,每个骷髅头里都插着一支燃烧的黑色蜡烛,将他的影子拉得格外诡异。而在他身后,立着一块丈高的石碑,上面刻满了与养魂柱相似的符文,符文中央,嵌着一块比黑晶石更大的血色晶石。
“阿弥陀佛。”僧人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竟是全黑的,没有丝毫眼白,“施主终于来了。”
萧枫握紧软剑:“你是谁?阴罗教的人?”
僧人笑了,笑声在石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贫僧法号‘无妄’,既非阴罗教,也非佛门。只是个……守碑人罢了。”
“守什么碑?”萧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能感觉到,那血色晶石散的戾气,竟与血魔同源。
“自然是‘镇魂碑’。”无妄指了指身后的石碑,“百年前,七大门派封印血魔后,将其残魂封在此碑中,交由贫僧看管。可惜……”他摇了摇头,“人心不足,总有人想借用血魔的力量。”
萧枫心中一动:“你是说阴罗教?”
“不止。”无妄的黑眼珠转向他,“施主以为,玄铁神剑为何会出现在韩家庄?沈孤鸿为何会被阴罗教擒获?”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七大门派当年为了独占封印血魔的功劳,暗中勾结,牺牲了多少无辜之人?阴罗教,不过是在替那些亡魂讨债罢了。”
萧枫浑身一震。师父从未提过这些秘辛,难道百年前的封印,真的藏着如此不堪的真相?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枫的剑尖微微颤抖。
“很简单。”无妄站起身,红色袈裟无风自动,“贫僧想请施主做个选择——是继续维护七大门派的谎言,让血魔永远被封印,任由阴罗教的报复席卷江湖;还是……”他指向血色晶石,“打碎此碑,放出部分血魔残魂,让百年前的恩怨,彻底了断。”
石室里陷入死寂,只有黑色蜡烛燃烧的噼啪声。萧枫看着那块散着不祥红光的晶石,又想起韩家庄少年们的尸体,想起沈孤鸿化为血奴的悲凉,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摆。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立带着几个庄丁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萧大侠!不好了!白衣人带着大批怪物回来了,韩家庄……韩家庄快守不住了!”
无妄的黑眼珠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施主没时间犹豫了。”
萧枫看向血色晶石,又望向洞口的方向,突然握紧了软剑。他想起沈孤鸿临终前的解脱,想起李伯的赎罪,想起韩立眼中的倔强。
“我选第三条路。”萧枫的声音异常坚定,“既不维护谎言,也不放出血魔。我要让百年前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所有恩怨,都在阳光下了结。”
他举起软剑,剑尖直指无妄:“而你,这个操纵一切的守碑人,就是第一个该被揭穿的谎言。”
无妄的脸色终于变了,红色袈裟下的躯体竟开始扭曲,露出底下覆盖着的黑色鳞片:“看来,贫僧还是小看了镇魂匕的传人。”
石室里的骷髅头突然炸裂,黑色的烛火汇聚成一条巨蛇,朝着萧枫扑来。血色晶石出刺眼的红光,石碑上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
萧枫将韩立护在身后,软剑与锈剑交叉,在身前划出一道金色的弧光——那是他融合了追风剑法与自家心法的新招,是属于他自己的江湖路。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了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剑光如练,劈开烛火巨蛇,直取无妄的面门。而在石室之外,白衣人带着怪物的嘶吼已近在咫尺,韩家庄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江湖的风暴,从未停歇。而这场因百年秘辛而起的纷争,才刚刚露出最狰狞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