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庄的雪停了三日,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晃眼的光。屋檐上的冰棱滴滴答答地化成水,沿着瓦檐汇成细流,在地上积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萧枫坐在祠堂前的石阶上,望着庄里来来往往的身影。韩德海正指挥着佃户清理街道上的积雪,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经历过那场惊魂夜,庄子里的人似乎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只有萧枫知道,这份安宁之下,仍潜藏着暗流。
这三日来,他每日都会去密室查看。玄铁神剑安静地嵌在青石底座里,剑身温润如玉,再无半分戾气外泄,剑柄上的北斗珠莹光流转,比从前更显灵动。可那柄没入剑柄的匕,却成了他心头的疑云。
匕的金芒早已敛去,与玄铁剑柄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竟看不出丝毫痕迹。但萧枫总觉得,这柄匕与神剑之间,正生着某种看不见的联系。
“萧大侠,喝口茶暖暖身子。”
韩德海端着个紫砂茶壶走过来,身后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是他的小儿子韩立,手里捧着个托盘,放着两个茶杯。这孩子前几日被戾气所迷,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总缠着萧枫,一口一个“萧大侠”,满眼都是崇拜。
萧枫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兰花香。“韩庄主,黑风谷那边怎么样了?”
韩德海叹了口气:“派去的猎户说,谷里清理出七八具怪物的尸体,都烧了。只是谷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挖了个大洞,黑黢黢的,没人敢靠近。我已让人在谷口设了哨卡,不让庄里人靠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萧大侠,那白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萧枫摇头:“不知道。他身上没带任何信物,而且……”他想起白衣人被剑气贯穿后,尸体竟在天亮后化作了一滩黑水,连骨头渣都没剩下,“他不是寻常人。”
韩立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插道:“萧大侠,您是不是会飞啊?我听我爹说,您那天晚上从黑风谷回来,脚都没沾地,像一阵风似的!”
萧枫被他逗笑,揉了揉他的头:“只是跑得快些罢了。”
韩立却不依:“才不是!我娘说,您是天上派来保护我们庄的神仙!”
韩德海呵斥道:“小立,别瞎说!”
萧枫笑着摆摆手,目光落在韩立手腕上,那里戴着个不起眼的木牌,刻着些奇怪的花纹。“这木牌是?”
韩立连忙把木牌摘下来递给萧枫:“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说是能辟邪。前几日我晕过去的时候,它好像烫了呢。”
萧枫接过木牌,入手温润,材质像是某种罕见的阴沉木。木牌上的花纹歪歪扭扭,不像符咒,倒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他指尖摩挲着纹路,忽然心中一动——这花纹,竟与玄铁剑柄上那道金黑纹路隐隐有些相似!
“这花纹,你认识吗?”萧枫问道。
韩立摇摇头:“我爹说,太爷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戴着保平安。”
韩德海道:“这木牌是我们韩家的信物,庄里每家都有一块,只是样式略有不同。据说我们韩家祖上,曾是守护神剑的护卫,后来才在这里定居,繁衍生息。”
萧枫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韩家祖上是神剑护卫?那这木牌上的文字,会不会与玄铁神剑有关?
他站起身:“韩庄主,我再去密室看看。”
韩立眼睛一亮:“萧大侠,我能跟您一起去吗?我保证不捣乱!”
韩德海刚想呵斥,萧枫却道:“无妨,让他跟着吧。”
三人来到祠堂后院,萧枫移开石板,露出通往密室的石阶。韩立捧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好奇。
密室里比往日亮堂了些,玄铁神剑剑柄上的北斗珠散着柔和的光芒,将整个密室照得朦朦胧胧。
萧枫径直走到神剑前,借着油灯的光仔细观察剑柄。果然,那道金黑交织的纹路比昨日更加清晰,而在纹路的末端,隐约能看到几个凸起的小点,像是某种文字的轮廓。
“这是什么?”韩立凑过来,指着剑柄上的纹路,“好漂亮的花纹。”
萧枫没有回答,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木牌,放在剑柄旁对比。木牌上的花纹与剑柄纹路虽然不完全相同,却有着某种一脉相承的韵律,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难道……这些花纹是文字?”韩立忽然道。
萧枫心中一动。他曾在师父的藏书里见过一些上古文字的拓片,与这纹路确有几分相似。他试着将木牌上的花纹与剑柄纹路一一对应,忽然现,木牌上的某个符号,竟与剑柄末端的一个小点完全吻合!
“小立,你家有没有关于祖上的记载?比如族谱、手札之类的?”萧枫急切地问道。
韩立想了想:“好像有!我爹说,祠堂的阁楼里藏着个旧箱子,里面放着些老物件,不让我们碰。”
韩德海点头:“是有个箱子,据说是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说是要等‘神剑醒,守护者现’的时候才能打开。我一直以为是老一辈的胡话,没当回事。”
“快,去拿过来!”萧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韩立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抱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回来,箱子上了把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韩德海找了把斧头,几下就把锁劈开了。
箱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几卷泛黄的竹简,还有一本线装的旧书,封面已经磨损,看不清字迹。
萧枫拿起那本旧书,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脆得像枯叶,上面用毛笔写着工整的小楷,墨迹已经黑。
“是……是太爷爷的笔记!”韩德海惊呼道,“上面有他的名字!”
萧枫快翻阅着笔记,里面记载的大多是韩家祖上守护神剑的日常,直到翻到最后几页,字迹开始变得潦草,似乎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血魔残魂异动,封印松动,吾以精血为引,铸‘镇魂匕’,嵌于神剑剑柄,暂稳封印。然血魔之力太强,恐百年后封印再破。”
“韩家后人需谨记,‘镇魂匕’与玄铁剑本为一体,待两物相合,以祖上传下的‘启灵咒’催动,可唤醒神剑真灵,彻底镇压血魔。”
“启灵咒藏于‘玄铁秘录’,分刻于韩家子弟的守护牌上,需集齐七块守护牌,方可拼凑完整……”
后面的字迹戛然而止,像是写到一半突然遭遇了不测。
萧枫的心脏狂跳起来。镇魂匕!原来那柄匕叫镇魂匕,竟是韩家祖上铸造的,用来加固封印的!而那所谓的“启灵咒”,竟然藏在韩家子弟的守护牌里!
“玄铁秘录……”萧枫喃喃道,“难道就是这些竹简?”
他拿起一卷竹简,展开一看,上面刻着的果然是与剑柄纹路和木牌花纹相同的文字!只是竹简残缺不全,很多地方都已模糊不清。
“这么说,我家的木牌上有咒语?”韩立兴奋地问道。
“不止你家,”萧枫看向韩德海,“庄里每家的守护牌上,都有一部分启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