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人松了口气,何大清笑着说:“这傻小子,还是那驴脾气。”周铁山继续择菜,秦淮茹回屋钉纽扣,张大爷拄着拐杖去看他的鸟。
许大茂捡起地上的锤子,往铁砧上砸了一下,火星子溅起来,却没刚才那么亮了。他忽然说:“叶同志,这锄头我不修了。”
“咋了?”叶辰问。
“修了也没用。”许大茂的声音闷,“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个偷东西的,做再多也没用。”
“别听他的。”叶辰捡起铁坯,重新放进炉子里烧,“你是啥样,院里人心里有数。前阵子你给李婶编的菜篮,她天天提着去菜市场,见人就说‘这是我院里许大茂编的,结实着呢’。”
许大茂没说话,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炉子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孤独的叹号。
傍晚,傻柱提着瓶二锅头和一包酱牛肉过来了,脸上还带着点不自然的红:“那个……许大茂,我给你赔个不是。”
许大茂正在收拾工具,听见这话愣了愣,没回头。
“白天是我不对,没弄清就瞎嚷嚷。”傻柱把酒和肉往桌上一放,“这酒你拿着,算我赔罪。”
许大茂转过身,看着那瓶二锅头——以前他最稀罕这个,为了瓶酒能跟人动拳头,可现在看着,只觉得刺眼。他摇了摇头:“酒我不要,你拿走吧。”
“你这是还记恨我?”傻柱急了,“我都给你道歉了!”
“我不是记恨。”许大茂拿起编了一半的竹筐,继续往下编,竹篾在他手里转得飞快,“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许大茂真的改了,不是装的。”
傻柱看着他编竹筐的手,指尖因为常年跟竹篾打交道,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有些地方还带着细小的伤口,贴着胶布。他忽然想起刚才叶辰说的,许大茂帮他妹妹找夹的事——那天他妹妹哭着回家,说最喜欢的蝴蝶夹丢了,是许大茂拿着手电筒,在胡同口的草丛里找了半宿,最后在砖缝里抠了出来,夹的翅膀断了,他还连夜用胶水粘好,第二天悄悄放在了他家门口。
“大茂……”傻柱的喉咙有点紧,“以前……以前是我不对,总挤兑你。”
许大茂编竹筐的手顿了顿,竹篾在手里弯出个弧度,又慢慢舒展开。他没说话,只是往竹筐上多编了道花纹,像朵小小的花。
“这牛肉你总得收下。”傻柱把纸包往许大茂手里塞,“我跟我妹妹说了,她还说要谢谢你帮她找夹呢。”
许大茂的手僵了僵,慢慢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软。
“那……我走了。”傻柱挠了挠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明天厂里有批废木料,我给你拉点来,编竹筐能用。”
许大茂没应声,只是手里的竹篾编得更匀了,那朵小花的纹路,渐渐清晰起来。
叶辰蹲在炉边,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许大茂和傻柱的积怨,就像炉子里的铁坯,看着坚硬,可只要有足够的温度,总能慢慢焐软。这温度或许是一句道歉,或许是一包牛肉,或许是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的感谢,却能让那些生锈的疙瘩,慢慢松开。
月光爬上院墙时,许大茂的竹筐编好了,放在互助角的木柜上,像只展翅的鸟。他收拾好工具,往家走,路过傻柱门口时,看见门底下塞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块新烤的白面馒头,还热乎着。
许大茂拿着馒头,站在月光里,啃了一口,面香混着麦甜在嘴里化开,暖得他眼眶烫。他知道,有些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这竹筐,得一针一线地编,日子也得一天一天地过,可只要往前走,总有被看见的那天。
第二天一早,傻柱果然拉来一车废木料,堆在互助角的墙角,都是些适合编竹筐的细木条。许大茂没说谢谢,只是在傻柱路过时,把那个新编的竹筐往他手里塞:“给你妹装书用。”
傻柱愣了愣,接过竹筐,看着上面那朵小小的花,忽然笑了,露出两排白牙。阳光透过槐树叶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从未有过隔阂。
叶辰抡着锤子,继续捶打那把锄头,火星子溅起来,在晨光里跳得格外欢。他知道,许大茂和傻柱的疙瘩,大概就这么解开了。不是靠轰轰烈烈的道歉,而是靠这一点一滴的实在,像这铁坯在炉子里慢慢变红,最终成了能用的好锄头。
日子就是这样,有磕磕绊绊,有吵吵闹闹,可只要心里还有点热乎气,那些积怨的冰,总有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