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白凤貌似是回过神来,又像是?全凭下意识做出的动作,飞快举刀格挡,铁球陡然改变轨迹,一声碎裂声后便再无下文。
在场几人除命君外皆面露惊讶。这一击虽说没杀死他,也让白凤手掌破裂,几乎是废了,而且他的状态相当古怪,没有看任何人,只愣愣盯着地面。刚才一击也让他松开了手,倒退几步。卑邢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到三人脚下。黥将正要准备下一击,命君阻止了他,抬手示意众人看。
白凤裂开的伤痕蔓延到了脸上,从他的右眼下撕开一道皮肉,泪水混着流下,变成了血泪。他浑身散出之真气使体外周遭风起云涌,赫然是武林高手才有的气场,内力汹涌磅礴,萦绕周身。但他神志似是受到了某种影响,嘴里不停呢喃着:
“星宿高悬,地气冥冥,人在其位……”重复好几遍,又哭着摇头,貌似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到最后,只听到他捂着头出痛苦的声音:
“非我之错,非我之过……”
罗刹见此情形,询问:“命君,该当如何?”他神色自若,答道:“我既早已算到,自然要有这一手准备,就让他最后那点儿神智起点作用好了。”
说着拿来一物,红布裹上,圆滚滚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礼物呢。命君一声大喝,声色清朗:“白凤,你且看,这是什么。”说着便揭开红布,竟是一颗人头,略带腐烂的脸上,还看得出人样的地方处,遍布和白凤类似的伤痕裂纹,可谓是骇目惊心。
把头扔到白凤跟前,这招起到了作用,白凤的神智被恐惧拉了回来。他惊恐万分,看向那地上的人头,不断摇头,后退,在他眼中,那副惨状,就像是自己即将到来的未来。他也将命不久矣。
白凤终于崩溃了,单凭求生的本能想逃走,跑着跑着却跌落崖壁,消失在几人视线之中。
“不追?”黥将问。“不追才对。”命君笑说。
此处的三人事情还没了结,命君向罗刹问:“书卷,找到了?”“没有。”
再听罗刹问两人:“干净了?”皆摇头,命君答复:“本就是心中一念便决定了的事,没能多做准备。执行之时,也是求快。再说,我们到来前,他们就已是乱作一团了。”
“要找的人呢?”罗刹再问,命君这回没答话,只是轻笑以对。罗刹没有追问,他看向周围,调查也来不及了,下令:
“尽皆烧毁。”
天色已晚,夜色已深。
白凤丢了三魂七魄,失了心神,不知从何处来,更不知往何处去。晚风夹杂着血气,将他的肉身引至了某处。他跪下了,可天地也不会怜悯他。
抬起头,
天如烧灼一般,地如炼狱无差。尸横遍野,死寂如常。
眼前景象使他心神震颤,他竟回到了这里,刻骨铭心的记忆涌上脑海,他于此大败,跌落谷底,如今穷途末路,竟又再回来了。
没有恐惧,没有终点。如一孤魂野鬼,他漫无目的走在这惨景之中,失魂落魄不知到了何处。
有几人的尸身同朝向一处,就像是死前的追求仍然保留到了最后一刻,另外的尸身则掩盖住了藏起来的事物。可是,他还是看清了,
是一棺材。
火光冲天,映照夜色。
卑邢还趴在地上,他的双腿软,始终用不上力。在他面前是罗刹被火光照红的幽面,缓缓道出言语:
“勾结邪教,对吗?”卑邢点头。“命令是格杀勿论。”
也不用上报了,更不用决定了,卑邢还是点头。“勾结叛匪,罪不容诛,还望谨记。”这是罗刹最后的提醒。
不远处,命君一人沐浴在月光下,他遥望天边,星月可见,笑靥舒展,如见那棺椁时一样,悠悠念道:
“灾星妖异。”远方,天星正悬在万人坑顶上,今日尤其明亮。
“地生祸乱。”万人尸围绕着那棺椁,白凤战战兢兢,在他脚下,几道血流穿过,汇集那棺材四周,爬上去,又附着。
命君摆了摆头,继续说,“正道殒没,邪祟猖狂。”他道出了最后的一句,
“人在其位。”
一声响动,棺材,开了。棺材板重重跌落,先出来是手,后是上身,站起一“人”,他踏出棺来,从他裸露的肌肤上,能看到遍布全身的骇人伤痕,如皮肉撕裂。
不紧不慢,他走入天地间,坦然自在。
白凤瞳孔收缩,注视着前方。他只有一种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颤栗畏惧,他莫名想要臣服,想要靠近那个人。屈膝,跪下,
他明白了,那遍体鳞伤之人,才是,命定的唯一;他又不明白,命数为何如此?棺中人走到了他面前,抬手,开口,声音拖沓浑浊:
“早有定数,非你之错。”
白凤抬头看向那人的眼睛,赤红如血,从那之中,他看清了自己的命,
死命。
突如其来,大手一把捏住了白凤的头颅,他感到了无尽的恐惧,双手齐用,试图摆脱束缚。身上的伤口逐渐破开,蔓延开裂甚至到了脸上,而他残缺的愈甚,这只手的主人补齐的就愈多。挣扎完了,直到他的双手无力垂下,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接受了。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命君遥望远方,心中了然,“征兆,只不过,是天下大乱的征兆。”他兀自言语,“来的不是天命正人,写的也不是救世之法。”
裂纹遍布的手掌甩开白凤的身躯,他的头颅已被捏碎,躯壳躺在地上,至少最后一刻,天地作了他的棺椁。
没有天人降世,没有英杰出世,没有什么救世法,
只有祸乱之主,大乱之源。
魔主凭现,赤红的身影走向万物,隐入江湖,
命定的劫数,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