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父这么说,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他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殿下!”赵子野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殿下万金之躯,岂能随意在市井中走动?若有差池,微臣万死莫辞!还请殿下三思!”
朱瞻基刚想火,蓝武却先一步开了口。
“赵大人是吧?”蓝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你放心,有本公在,殿下不会有任何差池。”
“再者说,殿下如今执掌五城兵马司,总览京城治安防务,若连京城的角角落落都不清楚,又谈何履职?”
“难道赵大人觉得,殿下应该坐在衙门里,听着底下人的呈报,看着文书上的数字,来治理这偌大的京师吗?”
一番话,说得赵子野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知道蓝武说得有道理,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不能让太孙冒任何风险。
“可是……”
“没有可是。”
朱瞻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学着蓝武的口吻:“于谦于御史都没拦住我师父,就你?行了,别废话了,你要是怕,就自己回宫去,没人拦着你。”
说完,他便兴冲冲地跟着蓝武,向府外走去。
赵子野僵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最终只能咬了咬牙,满心屈辱和不安地跟了上去。
凉国公府外,没有备马,也没有仪仗。
蓝武和朱瞻基,就这么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翁的便服,带着韩望和另外两名亲卫,汇入了京城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赵子野也只能脱下官袍,换了身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们没有走向繁华的主街,而是拐进了一条条寻常的巷陌。
起初,朱瞻基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景象,这里的店铺,这里的行人,虽然不如东市那般华丽,却也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
但随着蓝武的脚步,他们越走越深,巷子也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暗。
宽阔的青石板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空气中那股繁华的熏香气息,渐渐被一种潮湿、酸腐,混杂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味道所取代。
道路两旁,不再是整齐的青砖瓦房,而是一片片低矮、破败,用泥坯和茅草搭建起来的棚屋,密密麻麻,犬牙交错,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朱瞻基脸上的兴奋和好奇,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也是京城?
也是他皇爷爷治下,那个号称盛世的永乐京师?
他看到衣衫褴褛的妇人,正蹲在散着恶臭的水沟边,清洗着黄的野菜。
他看到几个光着屁股的孩童,在泥地里追逐打闹,浑身更是脏兮兮的。
他看到一个年迈的老者,蜷缩在墙角,双目浑浊,气若游丝,身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空空如也。
这一切,都让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这些景象,他只在那些冰冷的奏疏上,在那些御史们粉饰过的文字里看到过。
什么“鳏寡孤独,贫病交加”,“斗米千钱,易子而食”。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文学上的夸张修辞,是为了博取朝廷关注的言辞。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些文字背后,是何等触目惊心的现实。
“师父……”他的喉咙有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