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门扉轻轻被人叩响。
“阿翡,你醒了吗?”
“醒了。”姜翡下床过去打开门,安平郡主已梳洗完毕,丝绾得一丝不苟。
安平郡主一看见她就道:“怎么这么大黑眼圈,你昨夜没睡好吗?还是床不习惯?”
“没有没有。”姜翡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裴泾。
“是因为昭宁王吧?”
姜翡差点一个趔趄,顿时睁大眼,“你怎么……”
“我是怎么知道的?”安平郡主拉着她到妆奁前,“王爷托我在他不在京中的日子照看你,我看他也是无人可托了,自己又放心不下你,才会想到我,我们从前说过的话估计加起来都不过五十句。”
姜翡从镜子里看着安平郡主,“他跟郡主说什么了?”
安平郡主拿起梳子,“叮嘱了好些事,他让我留你在别院,别回那个劳什子的家的,想必姜家也不会说什么。让我别给你敞开了用冰,说你这个人没有节制,还说你想吃什么想去哪玩都顺着你,他欠下的情他会回来还。”
姜翡垂下眼,又一下没一下捻着手里的簪子,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角莫名有些酸。
“你喜欢他吗?”安平郡主忽然问。
姜翡猛地抬头,表情是错愕的,她愣了愣,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我觉得他很好。”
好到如果以后她死在他手里,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甚至会祈祷这个人能忘记这血腥的一切,好好的在这个世界活着。
“觉得一个人好就是喜欢的开始。”安平郡主动作轻柔地替她梳,“我第一次遇见张诤,是我的马车坏了停在路边,那天下着雨,他撑伞而来,将我送到路边的茶肆避雨,他自己却打湿了大半边肩膀,那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很好,却是没想到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如果张诤原本就是如今这样的呢?”
安平郡主一怔,姜翡接着说:“我不想恶意揣测一个人,但我觉得揣测张诤并不算恶意,如果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巧遇不过是刻意,善意不过是伪装呢。”
安平郡主的手停在半空,梳齿间缠绕的几根青丝在晨风里微微晃荡。
“你是说……”她的声音有些颤,“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姜翡转过身,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只是猜测而已。但郡主想想,他若真如初见时那般温润如玉,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嘴脸?”
铜镜里映出安平郡主苍白的脸色,窗外鸟鸣啁啾衬得屋内越寂静。
“你舍不得的,是那个雨天为你撑伞的少年。”姜翡一针见血,“但那个少年,从来就不存在啊。”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刺进安平郡主心里。
半晌,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苦涩,连眼睛里也装着盈盈的水光。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安平郡主含泪苦笑道:“成婚不久,他就暗示我向舅舅讨要官职,当时我只当出身寒门却胸怀壮志,满心同情的替他在母亲和舅舅面前说尽了好话,还暗自庆幸自己嫁了个上进的郎君。到头来,我念着的、舍不下的,从始至终都是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姜翡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现在看清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