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带着一股裹挟了黏液、腐血、泥土、绝望和无法言喻的暴戾的毁灭气息,如同被投石机甩出的炮弹。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如同重锤砸在生铁棺材上的巨响。
石块狠狠撞在了那修补过的深暗弹坑核心部位。
星银铁板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瞬间爬满整片修补区域。
焦黑的弹坑内部被砸得更深,一股更浓郁的硫磺硝烟味混杂着新崩裂的金属屑粉尘,从那裂口处猛地喷涌出来。
距离那巨响最近处,一名昨夜刚镶嵌过星银铁板的壮硕丘丘人战士(火斧重甲卫士),正扛着一块沉重的星银铁板走向堡垒。
这毫无预兆的恐怖巨响和脚下地面的猛然震动,如同炸雷轰在头顶。
“呃啊!!”他吓得魂飞魄散,惊骇交加之下的应激反应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扛着的铁板。
沉重的星银铁板如同倒塌的墓碑,轰然砸在他脚前不足半步的泥地上。
铁板边缘深深嵌入地面,震起的混合着硫磺和金属腥气的泥土喷了他一头一脸。
“死…死……死人啦?!”
他瘫坐在地,指着砸落的铁板后面惊叫。
喧嚣声,惊呼声瞬间在堡垒下炸开!
石甲所有的暴戾和烦躁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眼前手下失魂落魄的丑态猛地掐断,如同火炭被兜头浇了盆冰水。
他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住巨响的源头:那片被石块砸得更深、裂纹密布的堡垒修补点!。
谁?!
石甲猛地扭头,熔岩堡垒冰冷铁壁构成的视角死角边缘。
那片藤蔓大厅入口的混沌阴影里,那个原本半跪在地、投射出浓厚垂死气息的身影此刻竟已不知何时缓缓地、动作僵硬却异常平稳地站了起来。
深色的藤蔓外衣下摆沾满了泥浆和干涸的深色污迹,拖曳在他脚下翻开的泥土上。
沐羽苍白得如同死尸的双手垂落在身侧,十指扭曲地蜷缩着,仿佛在极力压制某种无边的痛楚,又像是失去了控制的傀儡。
他的头颅依旧深深地垂着,颈窝完全淹没在晦暗的光影里,只有一小片光滑惨白的后颈皮肤暴露在外,在藤塔侧面惨淡的天光里如同一小块冰冷的墓碑石。
一只手,那只沾满了深褐色污垢、正剧烈颤抖痉挛着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捂向自己的胸口——那片颈窝烙印燃烧的源头。
另一只手竟已经极其精准地攥住了那个布制工具包的粗糙背带。
那动作的转换快到失真,快到让石甲产生了某种眩晕感。
仿佛方才那投射石块、引巨响的动作从未生,仿佛他一直就这样拎着工具准备上工。
他微微侧转了一点身体的角度,依旧深垂着头颅,露出的那点冰冷的后颈皮肤上似乎能依稀看到,下方被衣物和光影彻底遮蔽的颈窝深处,几丝亮蓝色的熔金纹路,正如同烧断的灯丝般挣扎着闪烁。
没有言语。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攥紧着背带。
如同拖着整个深渊的重量,迈开了脚步。
藤蔓外衣下沾满污迹的裸足踏过新翻出的、混合着黏液腐败味的湿土。
又一步踏过一片碎裂的工具残片。
那片染着他昨夜呕出秽物的粘液薄膜在脚下出细微的撕裂声。
他没有看那砸落的铁板,没有看惊呆的战士,没有看熔岩堡垒上再次受创的焦痕,更没有看几步开外,如同熔岩塑像般凝固在晨光里、赤红瞳孔死死锁定他背影的石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