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血与尸山。
隔着大军的惊惶与奔逃。
那目光没有半点怒意,没有半点激动,更没有半点狂妄。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俯视。
仿佛他拓跋努尔不是这个天下纵横的大汗,而只是一个将要被割去头颅的猎物。
拓跋努尔胸腔急剧起伏,像要因憋闷爆炸。
“他……他凭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喃喃出声。
但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看。
再看一眼,他心中最后那点“怒而敢战”的火苗,恐怕连渣都要被吹灭。
于是他猛地扭头,喝令:
“所有人——往后撤!”
“边撤边整队,不准乱!”
“快!!”
声音中带着几乎压不住的怒意与烦躁。
三十万大军因恐惧而乱,却因大汗的怒吼勉强维持着基本的队列,可没人敢说话。
空气死一般沉。
风吹动旗帜,却不敢出声响。
马蹄深深陷入雪地,踩出的痕迹仿佛都被恐惧压得沉重。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不敢看萧宁。
也不敢看拓跋努尔。
怕惹怒他。
怕他在耻辱与怒火的交织中,把刀砍向他们任何一个人。
拓跋努尔的眼角余光却还是忍不住扫回平阳方向。
远处,萧宁没有追赶。
只是立在风中。
鲜血浸透的白衣,在雪地中尤其刺目。
那道影子,与天、地、风、雪,都格外格格不入。
不像人。
像神。
像敌国天命所钟的那种“不可对抗的存在”。
拓跋努尔心脏一紧,甚至不敢多看。
他把目光硬生生挪走,声音沙哑:
“加快度……!”
“走!”
队伍沉默往北行去。
一路上,没有高呼,没有吹号,没有催促马匹的鞭声。
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三十万人,不,但凡一个人都说不上话,怕一句话就让大汗的怒火炸开。
拓跋努尔坐在马上,呼吸粗重,肩膀起伏。
愤怒。
屈辱。
恐惧。
困惑。
所有情绪交织在他胸腔里,像盛满滚烫岩浆的火山口,一触即。
他抬起自己那条断臂的残端。
疼。
刺骨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