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的寒气化成白雾,在面前散开。
他目光未离那道敞开的城门,也未离那立在城前的白衣人。
风刮过,鬃毛扬起,他的裘袍一角也被掀开,露出腰间那柄旧刀。
那刀的刀鞘上,遍布战痕。
那些战痕,就像他的半生。
“看来——”
他终于出声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压抑着的笑意,像铁器摩擦。
“我们,低估这位所谓‘大尧的皇帝’了。”
拓拔焱一愣。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主帅那双眼——冷静中透着异样的光。
那光不是怒,也不是疑,而是一种……兴奋。
拓跋努尔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直直望着前方那道素影。
“他可是帝王啊。”
语气低沉,却每一个字都像钉入雪地的铁。
“身为帝王,身居高位,敢御驾亲征——”
他轻轻吸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几乎与雪混成一体。
“已是无上的魄力。”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
“可他竟然,还敢一人做饵……”
那声音里,有惊,也有某种从胸腔深处涌出的炽热。
“实乃让人心惊啊!”
拓跋焱听得心中一颤。
他望着主帅,忽然有一种预感——
拓跋努尔要动了。
果然,拓跋努尔的眉间那一丝肃冷,在刹那间变成了凌厉。
他原本静如石的神情,骤然多了一抹猛烈的光。
那是战意。
那是北疆狼血的光。
“不过——”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雪淹没,
“敌人,终究是敌人。”
那一瞬,拓拔焱清晰地看到,拓跋努尔的目光变了。
由敬,转为战。
由凝思,转为杀。
那双眼,先前还像冰,如今却烧起了火。
火在冷雪中燃烧,竟显得格外刺目。
拓跋努尔缓缓抬手,手上的皮手套被他摘下,露出苍白的手指。
那手指握了握缰绳,又搭在刀柄上。
他喃喃道:“你身为帝王,敢以身为饵。”
他抬起头,眯着眼,盯着那抹白衣的影子。
“我为帝王,又怎会怕以身入局?”
他猛地一振缰。
战马出一声长嘶。
“走——!”
拓跋努尔的声音劈进风雪。
“既然大尧皇帝如此好客,邀请我等入城,那我等——便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