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他忽然生出一种罕见的茫然:
若天下皆有此种人,又有谁能敌?
风雪愈烈。
他坐在马上,胸口起伏,心中一句话久久不散:
——“若我为他,此刻已不敢出城。”
风声掠面,他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人身上。
那份从容,那份静定,犹如山峦伫立,不可撼动。
拓跋努尔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吐出了自己多年累积的傲气与狂意。
他抬起头,神色复杂,目光微动,
心底第一次,
在敌军当前的风雪里,
生出了——钦佩。
“……萧宁。”
拓跋努尔在心中默念。
那名字吐出口的瞬间,他竟感到胸口一阵紧。
呼吸微乱,喉头干涩,仿佛那人方才那一句平平淡淡的“在下萧宁”,便压得他连空气都不敢多吸。
他不明白。
自己征战半生,疆场数十,所见过的帝王不知凡几。
那些坐在高台之上、端起玉盏、言笑自若的人——
有的威严如山,却一无胆气;
有的盛气凌人,却虚浮空洞;
他们的“帝王气”,无非是借着金銮殿的威势、百官的俯堆叠出来的幻象。
可眼前这个人——
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金冠,没有仪仗,没有禁卫。
只是立在风雪之中,一身素衣,却让自己在顷刻之间,生出一种本能的敬意。
“真是……奇怪。”
他在心里低低喃喃。
风拍在他脸上,像刀子一样,冷得钻骨。
可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他不由得再次想象了一下——
若此刻换作自己,独立于那敞开的城门前,会怎样?
那是三十万铁骑的锋芒,是连山川都要为之震动的杀气。
哪怕是他,纵横沙场二十余年,斩将夺城无数,也绝不敢如此伫立。
即便有计,也要布阵;
即便为饵,也要护身。
可是那人——他连阵都未布,连刃都未携。
他只站在那里。
而仅仅这一站,便似将整座平阳握在掌中。
拓跋努尔心中微微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那种气势不是外放的,而是自生的。
仿佛天地本就以他为心。
他不用威压,不需高声,连目光都不必锐利,只凭一身静气,便让人不敢逼近。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王气”二字真正的含义。
那不是权柄所致,而是心之所定。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