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愿往!”副将张顺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末将与王都统一同从襄阳退下,亲眼见着弟兄们战死,心里早就恨透了辽贼!
今日若开战,末将愿与王都统并肩作战,杀尽辽狗,为弟兄们报仇!”
“末将请战!”禁军副统制李孝忠也大步踏出,铠甲铿锵:“京城禁军尚有十万之众,虽不及辽军精锐,却也都是血性男儿!
陛下若下旨,末将愿率军驻守黄河,绝不让辽军南进一步!”
“收复失地,保卫社稷!”“与大宋共存亡!”
武将们纷纷大步出列,密密麻麻跪倒在金砖之上,甲胄碰撞的脆响、请战的怒吼如山呼海啸,与文臣们的慷慨陈词交织在一起,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似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往日里根深蒂固的文武隔阂、朝堂上无休止的党争倾轧,似乎都在亡国灭种的巨大威胁面前暂时消弭了。
一种悲壮而畸形的“同心”氛围,沉甸甸地笼罩了整座垂拱殿。
龙椅上的赵煦,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脸色本就因连日的忧思而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看着殿下这前所未有的“团结”场面,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死战”之声,苍白的脸上,渐渐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像是被烈火点燃的纸。
他原本已近乎崩溃的意志,被这股疯狂的集体情绪牢牢感染、紧紧挟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尤其是文臣们口中反复提及的“祖宗基业”“史笔骂名”,还有那句没说出口却人人心知肚明的“皇室尊严”——一旦大宋成了辽国一郡,他这个赵家天子,便不再是天子,顶多是个被圈养的“宋人郡王”,连祖宗的宗庙都保不住!
这些话语,像一把把尖刀,深深刺痛了他的骨髓,也点燃了他作为帝王最后的骄傲。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单薄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摇晃,双手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他伸手指向北方,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嘶哑颤抖,每一个字却异常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众卿……众卿之心,朕……朕已明了!”
“那萧峰胡虏,欺我大宋无人,辱我赵宋太甚!
先是占我襄阳、樊城,杀我军民,如今又要我去国号、为他郡属,欲亡我国家,绝我宗庙祭祀,此仇不共戴天!
此辱,朕忍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朝着殿下文武,朝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大宋王朝,嘶声吼道:
“朕意已决!
战!”
“即日起,举全国之力,抗辽到底!
绝不退缩!
绝不议和!”
“传朕旨意:第一,即刻起全国动员,凡十五至五十岁男丁,皆可参军,参军者免三年赋税!
第二,加征‘抗辽救国税’,无论官民,按家产比例缴纳,朕自掏内帑金帛,开放皇家粮仓,全力筹措军资!
第三,各州县即刻整顿团练,选拔精壮,置办兵器,尽数支援前线!
第四,枢密院即刻召集诸将,拟作战方略,调集天下一切可战之兵,严守黄河防线,保住汴京,伺机北上反击!”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眼神里的决绝越来越浓,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告诉天下百姓,告诉前线将士!
朕,赵煦,身为大宋天子,绝不弃社稷、弃百姓!
朕,与大宋,共存亡!”
“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若此战败,朕,便与这座皇宫,与大宋的列祖列宗,一同殉国!”
“轰——!”
殿内爆出比之前更猛烈的应和声,文臣武将齐齐拜倒在地,甲胄碰撞声、笏板落地声、山呼万岁的声音穿透殿宇,响彻整个皇宫,甚至传到了宫外的大街上。
一股悲壮而绝望的战意,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从垂拱殿的金砖之上升腾而起,弥漫向整个风雨飘摇的大宋王朝。
和谈的大门,被萧峰亲手关上;
通往全面战争与最终毁灭的道路,再无半分回旋余地。
垂拱殿的怒吼,成了这座古老帝国最后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