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昨夜屡次无功而返让对方死了心,还是王大柱暗中传递了消息,让对方知晓了方南的身份后不敢再造次。
在考官值房内,李安才脸色铁青,听着手下几个心腹小官和胥吏战战兢兢的汇报。
“废物!一群废物!”
李安才压抑着怒火低吼,“两天了!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你们找点麻烦,就这么难?”
一个胥吏苦着脸道:“李大人,非是小的们不尽心啊,昨夜派了几波人去,可、可那方南的桌板上干干净净,卷子纸张一概不见踪影,想泼水污损也无从下手啊,想制造点动静扰他清梦,他又似乎警醒得很……”
另一个小官接口,声音怯:“而且……而且下面的人现在都隐约知道了,那玄字捌拾柒号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是刚刚立了大功的伯爵将军……这、这谁敢真的下黑手?万一被拿住,可是天大的干系!”
“是啊,李大人,他防范得又严,吃喝拉撒都提着考篮,根本无从下手。夜里卷子都收起来了,我们总不能明抢吧?”一个官员擦着汗补充。
李安才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无可奈何,这种事只能暗中进行,一旦摆上台面,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方南的谨慎和身份,像两道坚固的屏障,让所有的阴招都无处力。
李安才只能咬牙切齿地低骂:“一群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现在唯一的指望,只能寄托在最后的阅卷环节了。
第三日清晨,方南神清气爽地醒来,进行完例行的洗漱后,将几张饼、一点肉松和酱菜——做成简单的早餐享用完毕。
方南铺开正式的答题纸,磨好浓墨,选用一支吸墨均匀、笔锋圆润的狼毫小楷笔。
誊录过程极其考验耐心和细心,既要保证字迹工整清晰、格式完美无瑕,不能有任何错漏涂改,又要保持度。
方南凝神静气,手腕稳定,将过去两天在草稿上反复推敲锤炼的文字,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恭楷誊写。
从四书五经义到论判诏诰表,内容浩繁,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整个上午,考棚里只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挪动纸张的轻微响动。
直到午时,方南才将前两大部分的所有内容工工整整地誊录完毕。
方南简单吃了一些剩饭,小憩片刻,恢复精力,然后开始最后冲刺——誊录五道策论。
策论字数多,论述复杂,方南小心翼翼,笔下如行云流水,不到两个时辰,所有策论也已誊写完毕。
方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和脖颈。
方南接着从头至尾,极其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所有答卷:姓名、籍贯、座位号是否填写无误,卷面是否有污渍,有漏字错字。
确认万无一失后,方南才将一厚沓沉甸甸的答题纸理齐,小心地放在桌板内侧。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方南闭目养神,平复着连续三日高强度脑力活动带来的精神疲惫,内心一片平静,自信已然尽力。
酉时三刻,铜锣声准时响彻贡院。
“时辰到——!诸生停笔——!收卷——!”官员洪亮的嗓音宣告着乡试的结束。
刹那间,贡院内响起一片复杂的声音:有如释重负的长叹,有遗憾的咂嘴,有最后匆忙书写的沙沙声,也有没写完的考生出的懊恼。
方南平静地将自己的答卷放在桌板中央。
负责收卷的官员和胥吏队伍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逐一收走每一份凝聚着考生心血与希望的卷子。
当方南的卷子被收走时,心中彻底一松。
方南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笔墨砚台收好,折叠躺椅收起,毯子叠好,所有物品一一归位,放入那个多功能考篮中。
方南提起考篮,随着疲惫而沉默的人流,缓缓向贡院大门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金红色,也洒在每一个走出考场的考生身上。
有人面带微笑,与人交谈,似乎考得不错。
有人眉头紧锁,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