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京城,门口挂着“松雪斋”匾额的小院内。
一模样不过四五岁的少年,正坐于桌案后,腰杆挺得笔直,仿佛面对着千军万马。
另一侧的素衣女子瞧着程小虎如临大敌的神色,唇角微微弯起,旋即又隐去。
周攸宁嗓音轻柔,“我们不急着认新字,先把昨日学的‘天地人’再写几遍,可好?”
程小虎用力点头,小手攥紧衣角,鼻尖沁出细汗。
他努力回忆着,然后郑重其事地抓起毛笔。
程小虎也很奇怪,明明周姐姐不像之前的先生那般古板严厉,但自己就是害怕她,连逃课的心思都不敢有。
周攸宁走到少年身后,点了点对方的手腕,“此处莫要这般紧,指实掌虚,如同…嗯…如同握着一只刚破壳的雏鸟,力道得恰好才行,重了便伤,轻了则飞。”
她取来一张白纸,示范道:“‘天’字的第一横,当轻轻地滑过,仿佛在画一根小扁担。”
程小虎严阵以待,试着模仿,却写得歪歪扭扭,头重脚轻。
周攸宁并不恼,而是道:“你想想你祖父练武时,使那哨棒,是不是要平,要稳?”
程小虎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些许感觉,落笔虽仍显稚嫩,但少了几分僵硬。
“对。”周攸宁颔鼓励道:“再看‘人’字,一撇一捺…”
堂外,程盛帮忙倒了两杯热茶,压低声音道:“周府家学名不虚传,小虎只有在您这,方能坐得住。”
周文襄长长叹了口气,接过瓷杯,“若非宁儿愿意帮忙,老夫少说要折寿十年!”
“周姑娘不负才女之名。”程盛拍马屁道:“可惜老夫家中没有年纪合适的子侄,否则厚着脸皮也要上门求亲。”
周文襄心头警钟大作,“少来,祸害我一个还不够吗?”
程盛嘿嘿道:“懂的,懂的!”
关于外界的流言蜚语,周文襄已无力辩解,简直跟对牛弹琴一样!
而这当中,程盛跟他军议厅里的那群老兄弟,出力颇多。
一帮大老爷们,喜欢背后嚼小儿女的舌根子,简直离了个大谱!
周文襄转移话题道:“老夫收下小虎,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但有句话得提前说清楚。”
程盛收敛笑容,正色道:“您请讲。”
周文襄诚恳道:“小虎受天资限制,若无意外,很难继承老夫的全部学问。”
程盛胸膛高高隆起,“周先生快人快语…”
对方说得是实话,再难听他也得受着。
孩子在父母长辈眼中,自然是天下第一好,但不能强求别人抱有同样的看法。
周文襄继续道:“老夫年岁已高…”
程盛插话道:“哪里哪里,周先生不可妄自菲薄。”
老程家要出读书人了,他肯定不可以如之前一般,满口污言秽语。
“别打断老夫!”周文襄没好气道。
程盛急忙道:“是是是。”
周文襄平复了下心情,开口道:“程将军交友广泛,不知能否帮老夫寻一良才美玉?”
才说完,他又道:“得是真正聪明的读书种子,否则别怪老夫没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