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赢刻意避开了“是”与“否”的正面回答,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淡,试图将铭安的现贬低为无关紧要的琐事,以此掩盖心底的慌乱。
微微抬了抬下巴,庞大的身躯更显压迫,仿佛想用气场让铭安放弃这个“无聊的话题”。
“选择果酒,是因其酒精度最低,对吾的影响可忽略不计,并非偏好。”
顿了顿,指尖的利爪无意识地收紧,似乎在快检索一个最符合“兵器逻辑”的解释,“至于牛肉……不过是当时肉类中能量密度最高、转化效率最快的选择。一切皆为最优战术考量,与汝口中的‘喜欢’无关。”
“吾王似乎对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抱有极大的兴趣。”说到这里,声音里悄悄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像是在提醒铭安不要越界。
“与其浪费时间揣测一件兵器的能量补充方式,不如履行汝作为令牌持有者的职责——这才是汝当下最该做的事。”
碧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铭安,瞳孔微微收缩,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无论是退缩,还是不服输的倔强,他都想捕捉到,以此判断下一步该如何“引导”铭安回到“正轨”。
“吾最后再问一次,明日押镖的详情。”这句话,说得格外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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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安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抬起头,迎上长赢锐利的目光,明明身形比对方矮小太多,气势却丝毫不弱。
像两头谁也不肯低头的“倔驴”,在狭小的房间里对峙着。
“我也最后再说一次。”铭安的声音冷了下来,原本柔和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坚定,“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自己是一件兵器’这种话。作为你的王,你以为王的职责是什么?难道不是关心自己的子民,在意他们的感受吗?”
眯起眼睛,目光像带着钩子,直直探向长赢的心底:“你这么着急否定我,这么抗拒承认‘喜欢’,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情绪,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长赢看着突然冷下来的铭安,心脏处的灵石竟莫名地颤动了一下。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属于王者的威严,正从铭安那瘦小的身躯里油然而生。
长赢的眼眸骤然收缩,原本垂在身侧的粗壮虎尾猛地一甩,尾巴上悬浮的三枚金属环“嗡”地一声撞在一起,出刺耳的鸣响,像是在宣泄着内心的失控。
“害怕?”长赢的声音低沉如雷,“吾乃战场上的死神,吾所过之处,尸骸如山,血流成河。也曾在一日之内击溃三座坚城,生擒七位顶级强者,将敌军的防线撕得粉碎。吾何曾畏惧过什么?”
向前迈出一步,此刻的长赢,像一座即将喷的火山,压抑了千万年的怒火与委屈,几乎要冲破他一贯冰冷的外表,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吾王似乎对‘兵器’二字颇为抵触。”可下一秒,他的声音却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这份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那么,请告知吾,若非兵器,吾又是什么?是能与汝围坐同食、平起平坐的‘友人’?是需要床榻休憩、新衣蔽体、一日三餐果腹的‘仆从’?还是……汝闲来无事时,用来排解孤寂的‘玩物’?”
最后一个“玩物”,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讽刺与不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控诉。
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孤寂。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在努力控制着什么即将爆的情绪。
“千万年来,吾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战场上无可匹敌的机关兽。”他的声音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汝以为,仅凭一日之缘,几串烤肉,几句无关痛痒的空话,就能改变吾的本质?就能让吾忘记那些被持有者抛弃、在黑暗中等待的岁月?”
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疲惫的沉重:“若吾王真要关心‘子民’,那么请先正视吾的存在意义——吾的价值,只存在于征服与毁灭之中。承认这一点,才是对吾真正的尊重。”
说完,长赢微微后退半步,庞大的身躯不再向前压迫。尾巴也停止了剧烈摆动,金属环的嗡鸣渐渐平息,可房间里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多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疲倦,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去争辩:
“若吾王执意不愿谈及押镖之事,吾也不强求。”缓缓抬起爪子,指了指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
晨曦已经爬上屋檐,将天边染成了淡淡的橘色,“吾将在外巡视此地,熟悉周边地形,以防明日押镖出现意外。待吾王想通后,可随时呼唤。以令牌为媒,无论相隔多远,吾都能听见。”
说完,不再看铭安,转身向门口走去。木门被轻轻推开,又缓缓合上,将房间里的沉默与对峙,都隔绝在了身后。
看着长赢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铭安呆呆地站在原地,房间里还残留着长赢身上淡淡的凌冽,可他走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冷清。
“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吗……”铭安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失落,身体一软,颓然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双爪紧紧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是我没有尊重他……”铭安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一味地想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改变他,以为一顿饭、几句关心,就能和他成为朋友……”
想起长赢说“玩物”时那讽刺的语气,想起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孤寂,心底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疼。
原来,自己所谓的“关心”,在长赢看来,竟可能是一种不尊重的冒犯。
长赢离开的脚步骤然停滞,背对着房间的方向,那只早已跨过门廊门槛的爪尖悬在半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锁链牢牢缚住,再难向前挪动分毫。
房间里传来的呢喃声很轻,却带着清晰的破碎感。自责的语气,更像是一把打磨过的钥匙,避开了他层层叠叠的戒备,轻轻拨动了那颗灵石心脏深处、千万年来无人触碰过的某处机关。
长赢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半个身子沐浴在走廊的朝阳中,半个身子仍笼罩在房间的阴影里。这一刻的长赢,仿佛在两个世界间踌躇不前
就在这时,小院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破了这份凝滞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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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了一整夜镖的阿七和夜无痕走了进来,两兽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疲惫,可当看到院中正站着的高大虎兽人时,都瞬间绷紧了神经,眼神里满是不知所措,长赢那三米多的庞大身躯,浑身散出的、属于战场的凛冽气息,实在太过具有压迫感。
夜无痕的反应更甚,几乎是本能地反爪拔出了腰间的匕。刺客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头虎兽人极其危险,危险到让他不得不立刻摆出戒备姿态。
气氛即将剑拔弩张的瞬间,长赢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铭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眼眶还有些微红,显然是刚平复好情绪,但语气依旧平稳:“这是长赢,我的……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时,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随后,转向阿七和夜无痕,努力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抬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你们刚押镖回来,肯定累坏了,先回房好好休息吧!下午的饭我来准备,保证让你们吃顿热乎的。”
阿七的目光在铭安微红的眼角扫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拉了拉还握着匕的夜无痕,对着铭安点了点头,便拽着仍有些警惕的夜无痕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直到两兽的房门关上,铭安才转过身,没有回头看长赢,只是望着院门口的方向,语气平静地开口:“好啦,我去市集上买菜。阿七他们跑了一夜镖,得给他们做些滋补的菜。明天……就该咱们去押镖了。”
说着,抬爪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银白毛,转身走向厨房,很快便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篮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