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锥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败了……竟然真的败了……”柳荀喃喃自语,那只稳如磐石的手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二十万大军,三路齐。虽然南征之议是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结果,可他柳荀却是这场国策最大的“顺水推舟”者和“既得利益者”。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手到擒来的剿匪之战,正好可以借皇帝的刀,将那个让他柳家颜面尽失的“废物皇子”彻底碾死在南荒的泥潭里。
可现在……全完了。
一股寒气从他脚底直冲头顶。他想到的不再是失地之责,也不是朝廷的颜面,而是另一件更让他恐惧、毛骨悚然的事——清君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寒那支虎狼之师的旗号是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那个“孽种”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如今,那头被他们所有人视为“病猫”的孽种,已经长成了一头足以吞噬一切的猛虎,而他就是那头猛虎第一个要撕碎的猎物!
“来人!”柳荀猛地站起身,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看着门外漆黑的夜,眸子里第一次露出困兽犹斗般的疯狂:“明日早朝……不!现在!立刻!给本官备马!我要连夜入宫面见圣上!”
明日的早朝必然是一场滔天风暴,而他就是第一个要被这股风暴彻底拍碎的礁石!
夜,冰冷如铁。整个玄京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御书房之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数十支手臂粗的牛油巨烛将那座象征至高权力的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可那光芒却驱不散空气中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皇帝苏御独自枯坐于黑龙木雕琢而成的龙椅之上。
他没有批阅奏章,也没有看书,静静地坐着,威严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山雨欲来般的阴沉。
今日下午,那封来自于江南道的八百里加急血色军报被送到了他的案头。
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他的儿子,那个他最看不起也最厌恶的七皇子苏寒,再一次将他引以为傲的北玄天兵杀得片甲不留。
从去年秋天第一名将秦战折戟于澜沧关,再到今年初春倾全国之力组建的二十万南征三军灰飞烟灭。
短短不到一年,他北玄王朝这头雄壮的北方猛虎,竟被那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孽种”硬生生打断了脊梁。
如今国库空虚,精锐尽失,千疮百孔的北玄再也无力组织起第三次南征。
而那逆子在尽吞了徐州之后兵锋正盛,随时可能挥师北上。
届时,自己拿什么去挡?!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苏氏的江山,落入那个流着肮脏血脉的孽种手中吗?!
直到现在,苏御依旧认为自己没有错。
苏寒是自己的种,没错,可他却是个混血的孽种!他千不该万不该,身体里流着那让他蒙羞的柔然血脉!
“逆子!”苏御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出困兽犹斗般的疯狂与狠厉,“你想要朕的天下?!没那么容易!”
北玄是无力再兴兵南下了,可他并非就真的山穷水尽。
一个更冷酷、更恶毒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