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左钰,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芙宁娜和芙卡洛斯。这个故事确实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它保护了所有人,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可以接受的台阶。
芙宁娜还愣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左钰,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芙卡洛斯,小声地问:“我……真的是英雄吗?”
“当然了。”左钰还没回答,芙卡洛斯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而又坚定地说道,“你承受了五百年的孤独和恐惧,这本身就是最伟大的英雄之举。这个故事,你当之无愧。”
“可是……”芙宁娜还是有些不安,“我们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故事呢?只是靠嘴巴去说,会不会有人不相信?”
“说?”左钰笑了起来,“谁说要用嘴巴说了?那种方式效率太低,而且一点都不戏剧化。”
他走到歌剧院的舞台中央,环顾了一圈空旷的观众席,然后张开了双臂,像一个即将开始表演的魔术师。“枫丹人最喜欢什么?是戏剧!是视觉冲击!是能让他们哭,让他们笑的表演!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上演一出空前绝后的大戏。”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脸上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我要让全枫丹的每一台留影机,在同一时间,播放同一段影像。我要让这个故事,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让所有留影机都播放同一个东西?”娜维娅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枫丹的留影机网络是独立的,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统一广播,就算是蒸汽鸟报社也做不到!”
那维莱特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娜维娅说的是事实。左钰提出的这个方案,已经完全出了枫丹现有技术的范畴。
“技术?”左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那种东西太麻烦了。我用我的方法就行。”
他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金色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能量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凝聚成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立体法阵。法阵之中,似乎能看到无数星辰在流转。
“这是……”那维莱特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那团能量中蕴含的法则之力,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
左钰没有解释,他只是将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法阵之上。法阵瞬间扩大,化作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歌剧院地板的半透明地图。地图上,枫丹廷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都清晰可见。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地图上亮起,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台正在运行的留影机。
“好了,线路接通了。”左钰睁开眼睛,脸上依旧是那副轻松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芙宁娜,眨了眨眼。“芙宁娜小姐,准备好成为全枫丹最耀眼的明星了吗?”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几乎在同一瞬间,枫丹的所有角落,都生了同样不可思议的一幕。
沫芒宫里,正在处理文件的美露莘卫兵惊讶地现,桌上的留影机突然自己亮了起来。白淞镇,刺玫会的成员们正在清理废墟,他们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留影机也同时闪烁起光芒。甚至在最偏远的海露村,渔民家中的老旧留影机,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投射出清晰的影像。
无数枫丹民众,无论正在做什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紧接着,那段由左钰精心制作的光影影像,开始在全枫丹的每一块屏幕上同步播放。
影像从芙宁娜登上神位的那一天开始,白天,她是那个享受着万众瞩目,言行夸张的戏剧之神。夜晚,她是在冰冷的谕示机前,独自一人默默哭泣的孤独少女。影像用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方式,展现了她五百年来的双面人生。
当影像播放到她为了积蓄力量,强忍着对水的恐惧,将自己浸入水池中时,无数枫丹民众出了心碎的惊呼。当影像最终定格在她耗尽神力,从空中坠落,变成一个普通人类时,整个枫丹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巨大的、压抑不住的哭声,从枫丹的每一个角落爆出来。
“芙宁娜大人……”一个在广场上卖花的小女孩,看着留影机里的画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们……我们都误会她了……”一个曾经在审判庭上大声质疑过芙宁娜的商人,此刻用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无数民众自地走出家门,他们涌向街头,涌向欧庇克莱歌剧院前的广场。他们口中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芙宁娜!”
“芙宁娜!”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浪潮,充满了忏悔、感激和无与伦比的崇敬。
歌剧院内,娜维娅正通过联络器,听着手下传来的、近乎语无伦次的汇报。她放下联络器,看着左钰,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震撼。
“外面……所有人都疯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都在为你哭,为你欢呼,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呆呆地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如同海啸般的呼喊声,她捂着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委屈的泪水,而是被理解、被接纳的、温暖的泪水。
“好了,第一幕结束。”左钰拍了拍手,地上的魔法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接下来,是媒体公关时间。”
他看向娜维娅,笑着说:“娜维娅小姐,刺玫会和蒸汽鸟报社的关系应该不错吧?我想,接下来的一个月,枫丹的头版头条应该知道该写些什么了。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五百年的孤独守望,一位神明的伟大落幕》,怎么样?够不够煽情?”
“我……我马上去办!”娜维娅立刻反应过来,她知道现在是巩固民众情绪最好的时机。她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那维莱特大人,你也该出场了。”左钰又看向那维莱特,“现在全枫丹的民众都认为水神已经牺牲,你这位新任的最高领袖,总得出去表个就职演说,安抚一下民心,顺便宣布一下芙宁娜大人光荣退休的消息吧?”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那张总是很严肃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丝柔和。他走到芙宁娜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行过的、自内心的敬礼。
“芙宁娜女士,感谢你为枫丹所做的一切。从今往后,请作为一名普通人,好好地活下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歌剧院的大门走去。那里,有整个枫丹在等待着他。
现在,歌剧院里只剩下了左钰、荧、派蒙,还有芙宁娜和芙卡洛斯。
“好了,大戏落幕,观众和演员都退场了。”左钰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在手指上转了转,然后抛给了芙宁娜。
“这是什么?”芙宁娜下意识地接住。
“你们的新家。”左钰指了指钥匙上挂着的铜牌,“琉璃街十七号,一个安静的顶层公寓。风景不错,最重要的是,楼下就是全枫丹最好吃的甜品店。算是……对你这五百年辛勤工作的犒劳吧。”
芙宁娜和芙卡洛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对未来的期许和茫然。
“走吧,我送你们过去。”左钰说着,便率先向外走去,“顺便,我也该去吃点东西了。导演了这么大一出戏,肚子都饿了。”
荧和派蒙跟了上去。芙宁娜看着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外面那逐渐变得明亮的世界,终于露出了一个自内心的、不带任何伪装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枫丹,在经历了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危机之后,终于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充满了爱与牺牲的美丽故事中,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充满希望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