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芙宁娜总是那么爱面子。为什么她总是那么爱出风头。为什么她在关键时刻又那么胆小无助。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却被迫背负了神明的身份。她演了一场长达五百年的独角戏。这场戏没有人能看懂。
“呜……芙宁娜……她好可怜……”派蒙小声地哭了出来。
娜维娅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在法庭上对芙宁娜的质问。她想起了民众对她的嘲笑和不信任。原来在这个看似荒唐可笑的神明背后,隐藏着如此沉重而又悲壮的牺牲。她感觉自己也成了帮凶。
荧的心里也翻江倒海。她想起了在梅洛彼得堡,莱欧斯利说过的话。芙宁娜或许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枫丹。现在她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芙宁娜守护枫丹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人生。用自己的喜怒哀乐。去承受一份长达五百年的孤独。那孤独无边无际。
左钰挥了挥手。光幕上的画面再次变化。那是一个快闪过的蒙太奇。芙宁娜第一次穿上华丽的礼服,对着镜子练习神明的微笑。芙宁娜第一次坐上审判席,因为害怕而双腿抖。芙宁娜在深夜的房间里,抱着枕头无声地哭泣。芙宁娜被民众扔上鲜花,脸上却带着疲惫的笑容。芙宁娜在面对危机时,强装镇定,高声宣布一切有她。
一幕幕,一年年。五百年的时光被压缩在了短短的几分钟里。
“所以……”那维莱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五百年来,你一直都在谕示枢机里,看着她一个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更有对自己无知的深深自责。
“是的。”芙卡洛斯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看着她强颜欢笑。我看着她深夜哭泣。我看着她被所有人误解。我看着她一次次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每一次,我都心如刀割。但我们不能失败。为了枫丹,我们必须演下去。”
芙宁娜抬起头,看着光幕上的自己。她看着那个孤独、害怕、却又倔强地不肯认输的女孩。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又仿佛看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倒影。
“现在,我的计划已经接近完成了。”芙卡洛斯重新睁开眼。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谕示枢机里积攒的律偿混能,已经足以执行一次对‘神明’的审判。”
光幕上,谕示裁定枢机那冰冷的机械出轰鸣。天平开始缓缓倾斜。
“只要我被判处死刑,谕示枢机就会爆出最强大的力量。它将枫丹水神的神座彻底摧毁。到那时,权柄就会回归于你,那维莱特。你就可以……”
“等等等等!”
左钰打着哈欠,从旁边走了出来,他挠了挠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芙卡洛斯。
“我说,你这计划也太绕了吧?又是什么欺骗天理,又是什么审判自己,又是要牺牲自己……搞得这么悲壮干什么?效率也太低了。”
芙卡洛斯愣住了,她看着这个突然打断自己的男人,眉头微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凡人之躯,无法理解神明的决意。这是拯救枫丹唯一的办法。”
“谁说的?”左钰撇了撇嘴,完全没把神明的威严放在眼里。“办法有很多,你只是选了最笨、最麻烦、最折磨人的那一种。”
他环顾了一圈众人震惊的表情,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芙卡洛斯身上。那维莱特向前走了一步,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娜维娅和荧也面面相觑,不明白左钰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左钰的脸上,露出了那种众人已经有些熟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欺骗天理?为什么要欺骗?直接把它当空气不就行了?它又管不到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维莱特的声音很低沉,他能感觉到左钰话语里那种对至高规则的蔑视,这让他感到不安。
“意思就是,它定的规矩,对我不好使。”左钰说得很轻松。“至于什么牺牲自己,积累能量……”他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固执的小孩,“那更是多此一举。”
他伸出手,在众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说道:“我有一种更好、更快、更直接的方法。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冲着已经呆滞的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眨了眨眼。“不需要任何人牺牲。”
“不需要任何人牺牲?”
芙卡洛斯看着左钰,那双承载了五百年哀伤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她身为神明,耗尽心力构思了五百年,才想出这样一个以自我牺牲为代价的、唯一的破局之法。可眼前这个男人,却用一种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她的一切。
“这不可能。”芙卡洛斯摇了摇头,她的声音里带着神明固有的、对法则的认知,“天理的诅咒与判决,是铭刻在世界规则之上的。想要打破它,就必须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大的代价。这是提瓦特大陆最基本的法则。”
“法则?”左钰听到这个词,忍不住笑了出来,“法则是人定的,自然也就能被人改。而且,你们提瓦特的法则,对我来说可不管用。”
他再次重复了那个让芙卡洛斯无法理解的论点:“我说过了,我不归天理管。它制定的游戏规则,对我这个‘游戏开者’来说,只是参考资料而已。”
“游戏开者?”派蒙又一次被这个新奇的词汇弄糊涂了,她飞到左钰面前,“你之前也说过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说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吗?”
“那倒不是,我没那么大本事。”左钰摆了摆手,“打个比方吧。”他抬起手指,指尖上冒出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光芒在他掌心上方旋转,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不断转动的提瓦特大陆的立体虚影。七种颜色的光点在大陆的不同位置闪烁着。
“哇!”派蒙的眼睛都看直了。娜维娅也惊讶地捂住了嘴。
“你们看,天理就像这个世界的管理员。她设定了各种规则,比如枫丹人不能碰原始胎海的水,不然就会溶解。”左钰的手指在枫丹的虚影上轻轻一点,那个区域立刻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她能看到这个世界里生的大部分事情,也能惩罚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那我们呢?”荧看着那个小小的世界模型,轻声问道。
“你们是外来的游客。虽然也得遵守基本规则,但管理员没法完全掌控你们的行动。”左钰说着,又看向芙卡洛斯,“而我嘛,算是写这些规则的人之一。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管事了,但我手里有最高权限。管理员定的那些条条框框,我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她也拿我没办法。”
“意思就是,我有最终解释权。”左钰懒得再多做解释。他看着依旧满脸怀疑的芙卡洛斯,觉得用事实说话,远比长篇大论的解释要有效率得多。
他摊开手,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像是儿童玩具般的道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那是一根大约三十厘米长的、朴实无华的木棒,木棒的一头,带着一个红色的、橡胶材质的吸盘。整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通下水道用的工具。
“这……这是什么?”派蒙绕着那个奇怪的棒子飞了一圈,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厕所里的那个……”
“喂喂,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左钰瞪了派蒙一眼。“这东西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