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愚人众和旅行者一行那半敌对的关系,以及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实力,阿蕾奇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认定了,克雷薇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残影,已经遭遇了不测。滔天的怒火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出手,让眼前这个男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魔神都感到灵魂战栗的恐怖杀意,左钰却依旧悠哉地坐在沙上,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那杯咖啡,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用一种仿佛在安抚炸毛小猫的温和语气,慢条斯理地开口:
“不用这么紧张,佩露薇利小姐。那个孩子,她没事。”
他顿了顿,看着阿蕾奇诺那依旧充满了怀疑与杀意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只是有些惊讶,在她那样近乎于执念聚合体的残影之中,竟然还保留着一丝…纯净的灵魂。”
灵魂?
左钰的话,像一盆来自雪山的冰水,瞬间浇在了阿蕾奇诺那燃烧的怒火之上,让她在暴走的边缘,强行恢复了一丝理智。但更多的,却是无法言喻的震惊。
她知道诅咒会产生残影,那不过是强烈的情感与能量在特定环境下留下的痕迹,就像水面的倒影,风中的回响,虚无而又缥缈。她从未想过,在那虚无的影子里,竟然还会有“灵魂”的存在,灵魂不应该都直接回归地脉吗?
就在她惊疑不定,大脑飞运转,试图理解这番话的含义时,左钰伸出了他的右手,掌心向上。
一团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皎洁的微光,在他掌心凭空出现,并迅凝聚。光芒散去,一个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球,便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光球之中,一个粉色头的小女孩,正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般环抱着双膝,安静地沉睡着。她那稚嫩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泪痕,那惹人怜爱的模样,与阿蕾奇诺记忆最深处、那个总是在自己身后怯生生喊着“佩露薇利姐姐”的小女孩,分毫不差。
阿蕾奇诺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团光球,那双总是冰冷而锐利的异色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脆弱”的情绪。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她想要冲上前去,将那个小小的灵魂拥入怀中,却又怕自己任何一丝轻举妄动,都会让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将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光球,捏得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冷静下来。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冰冷得如同至冬永不融化的冰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所以,左钰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还是说,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看着阿蕾奇诺那副明明心痛如绞、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强行隐忍的模样,左钰终于忍不住了,他出一阵低沉而又无奈的笑声。
“哈哈…抱歉,阿蕾奇诺女士,请原谅我这个有些恶劣的玩笑。”他从沙上站起身,对着阿蕾奇诺微微躬身,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我向你道歉。”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阿蕾奇诺彻底整不会了。
一个玩笑?这个玩笑未免也太恶劣,太残忍了。难道说,眼前这克雷薇的灵魂,也只是他用那种神奇的“魔法”制造出来的、逼真到极致的幻象?可如果只是幻象,他又怎么会知道克雷薇的模样?知道她沉睡时习惯性的姿势?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左钰先生。”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那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意,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
就在阿蕾奇诺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乱,试图理清这一切的头绪时,却见左钰的左手手心,凭空出现了一个散着柔和暖光的、由不知名材质打造的、看起来古朴而又玄奥的木匣。
匣子仿佛拥有生命般,自动打开,露出里面那如同星空般深邃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空间。左钰随即将右手那团包裹着克雷薇灵魂的光球,用一种无比轻柔的、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般的动作,轻轻地放入了匣中。
这个匣子,正是当初岩王帝君钟离赠予他,用以温养仙人浮舍与魔神归终残魂的神物。如今在左钰手中,经过混沌魔法的解析与强化,其功效早已远胜当初,甚至可以加滋养最微弱的灵魂,使其重新焕生机。更过分的是,这个在钟离那里都十分珍贵的木匣,居然被左钰用魔法复制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正在温养着厄歌莉娅的灵魂。
将匣子合上后,左钰缓步走到依旧处于震惊中的阿蕾奇诺面前,将那个依旧散着柔和暖光的、入手温润的匣子,递给了她。
阿蕾奇诺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股温暖而又纯净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流入她的身体,仿佛能安抚一切的伤痛与躁动。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木匣,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了,佩露薇利小姐,玩笑开完了。”左钰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与温和,“但玩笑的内容,并非虚假。这个匣子里,温养着的正是克雷薇的一缕残魂。它的力量会慢慢滋养她,大概一个月左右,她的灵魂就能恢复完整,并拥有她生前所有的记忆。”
“……你说什么?”阿蕾奇诺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一片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左钰,拿着匣子的手,也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小心翼翼,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整个世界。
左钰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继续用一种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般的语气,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观的、真正的重磅炸弹:
“一个月后,我会再来这里。到那时,我会将这个孩子,复活。”
他顿了顿,看着阿蕾奇诺那双因为极致震惊而猛然收缩的瞳孔,补充道:“只不过,虽然拥有完整的记忆,但她的样貌,确实只能停留在六岁的时候了。”
复活!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谕,又如同深渊之中传来的魔咒,狠狠地劈在了阿蕾奇诺的心上。她的身体都因为这巨大的、越了理解范畴的冲击,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以愚人众那遍布整个提瓦特的情报网,她很清楚,“生死”是何等禁忌的领域,那是独属于天理的、至高无上的权柄。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来自异世界的访客,竟然用如此平淡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要将她逝去多年的挚友,从死亡的国度中重新拉回来的话。
这怎么可能!这已经完全出了她对“力量”的认知!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愚人众在璃月和稻妻的行事太过分,以至于几乎所有愚人众都被逐出了璃月和稻妻,再加上两国高层进行了细致的保密,那么愚人众应该可以获取浮舍、归终、雷电真被左钰复活的情报,阿蕾奇诺也就不会像今天这么惊讶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双总是冰冷而锐利的异色眼眸,死死地盯着左钰,试图从他那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撒谎或是吹嘘的痕迹。
然而,没有。
他的眼神坦然而又真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良久,阿蕾奇诺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与颤抖:“无论…你说的是否是真的,我个人,对你表示感谢。”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属于愚人众执行官「仆人」的、绝对的理智与警惕,终于重新占据了上风。她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那么,代价是什么?”
在她看来,如此逆天的、近乎于神迹的行为,必然需要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加惨痛的代价。
“代价?”
左钰听到这两个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令人安心的从容。
“如果说有什么代价的话,”他重新坐回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冰冷外壳之下,那颗同样渴望着救赎的心。
“那么就是,我们接下来可以好好聊一聊了。毕竟,枫丹接下来要生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壁炉之家,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