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么大的声音,在箱子里的话绝对能听到。”疑惑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我当时就在那附近,很明显的。”另一位质疑的观众立刻附和道。
伴随着议论声,那台巨大的谕示机缓缓转动,象征着“有罪”与“无罪”的天平,第一次向着林尼有罪的一侧,生了明显的倾斜。
“那个天平,难道就是…”派蒙紧张地看着那缓缓沉下的一端。
“「谕示机」的态度吧。”荧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诸位,请允许我引用魔术师本人的言:『谨慎挑选眨眼的时机』。”芙宁娜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自己的胜利,“你们都看到了,这正是不在场证明崩塌的瞬间!”
她得意地扫视着全场,继续抛出自己的第二件武器:“当然,除了瓦解你的不在场证明,我还准备了其他的武器。世上可不会有没来由的自信,我早就准备万全了。”
她的手指,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判决之剑,直直地指向了林尼和琳妮特。“你和琳妮特,其实是「壁炉之家」的人,没错吧。”
“「壁炉之家」?!”派蒙惊得险些从空中掉下来,“那不是…愚人众的…”
荧的身体也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告席上那对脸色惨白的兄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林尼和琳妮特,是愚人众?!那个处处与他们作对,充满了阴谋与谎言的组织?!
“怪不得会做这种事。”观众席上立刻有人得出了结论。
“原来「少女连环失踪案」是愚人众在搞鬼啊,感觉是最不意外的答案了。”
“那我觉得,舞台上的意外也不见得是事故了。”
民众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林尼兄妹淹没。
“那又有什么关系,”林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和琳妮特的身份与这件事也没有联系吧。”
“确实,”芙宁娜的笑容愈灿烂,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那你大可以就在我们的面前,把这一分钟的事从头到尾说上一遍。对此刻的你来说,脱罪才是第一要务,你不该有开不了口的事…除非是,「剧本」已经前后矛盾。”
她看着荧那震惊的表情,心中得意地想道:异乡旅人一言不,看上去非常震惊。哈哈哈,接下来就该内讧了吧?这赢得也太轻松了!呼…亏我为了这次庭审,紧张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哎呀哎呀。
林尼沉默了,他无法辩驳。
“喂,林尼,这种事怎么不告诉我们!”派蒙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气鼓鼓地飞到林尼面前,小脸上写满了被欺骗的愤怒与委屈。
荧也死死地盯着他们,一言不。林尼和琳妮特,是愚人众…这个事实如同一根尖锐的冰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起了在码头时,林尼那热情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想起了他们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配合,想起了左钰曾说过的那句“我们是同伴”。原来,这一切,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吗?她想起了公子,想起了女士,想起了散兵…那些愚人众执行官带给她的伤害与背叛,一幕幕地在脑海中闪过。她也曾吃过愚人众的亏,而现在…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请各位保持安静。”那维莱特威严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看向林尼,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谎言,“林尼先生,我想再度确认,由芙宁娜女士提出的两个观点——在歌剧院听到闷响之时,你不在箱子与地道之内,以及你与琳妮特女士都是「壁炉之家」的成员。这是否属实?”
林尼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个温和而又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荧,派蒙。”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左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们身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与愤怒,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如同一汪古井,却又仿佛能倒映出整片星空。
“左钰…”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感觉自己的信任正在崩塌。
“我也知道。”左钰轻轻地说道。
这简短的三个字,却比芙宁娜的指控更让荧和派蒙感到震惊。
“你…你也知道?!”派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他的品格。”左钰的目光扫过被告席上那对孤立无援的兄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在须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气息,那与我们曾经遇到过的某些人很相似。但我没有说,是因为我相信,用标签去评判一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傲慢、也最愚蠢的行为。”
他的视线转向荧,那目光中充满了安抚与信赖。“荧,你忘了吗?我们认识的达达利亚,不也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吗?他曾是我们的敌人,可他也会为了家人展露温情,也会在某些时刻,成为我们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林尼和琳妮特也是一样。他们是‘壁炉之家’的人,这或许是他们无法选择的过去,但这与他们是否是杀人凶手,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我们应该审判的,是他们的行为,而不是他们的身份。”
左钰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注入了荧和派蒙那混乱的心田。是啊,达达利亚…她们想起了那个总是渴望战斗,却又无比珍视家人的矛盾青年。身份,真的能代表一切吗?
“请回答我的问题,林尼先生。”那维莱特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林尼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左钰,那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一丝决然。他抬起头,迎向那维莱特的目光,声音虽然沙哑,却无比清晰:“抱歉…是的,审判官大人,均为实情。”
“我就知道!”观众席上立刻爆出了一阵兴奋的呼喊。
“到这里就可以宣判了吧,哈哈哈。”
“怎么办啊,旅行者…”派蒙焦急地拉着荧的衣角,虽然被左钰说服了,但眼前的局面对林尼依旧是压倒性的不利。
荧沉默了片刻,她看了一眼身旁镇定自若的左钰,又看了一眼被告席上虽然承认了身份、眼神却不再躲闪的林尼。她心中的动摇与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战士的、面对困境时的冷静与决断。她抬起头,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审判官,朗声说道:“我想说几句,审判官大人。”
“请讲。”那维莱特微微颔。
“我的委托人隐瞒了关键信息。”荧的声音平静而又清晰,在整个歌剧院中回荡,“我的辩护无法继续进行。”
“那么,你的诉求呢?”
“休庭,我们需要沟通。”
“没必要了吧,都板上钉钉了。”不耐烦的观众立刻出了抗议。
“连请来辩护的人都骗,沟通能沟通出什么呢?”失望的观众也跟着附和。
“肃静。”那维莱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看向荧,点了点头,“诉求合理,我们就此休庭。一小时之后,审判将会重新开始。”
“你都知道这种事了,竟然还不拒绝为林尼先生辩护,看来我这位对手的职业素养乎想象。”芙宁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兴味的笑容,她对着台下高声宣布,“我最爱的观众们,就让胜利的喜悦再沉淀一会儿吧,哈哈哈。”
休庭的钟声在宏伟的歌剧院内回荡,那维莱特与芙宁娜的身影暂时从审判的舞台上退去,留下的,是满场观众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议论声,以及被告席上那对兄妹孤立无援的、苍白的身影。在警备队员那审慎而又冰冷的目光监督下,左钰三人与林尼、琳妮特一同来到了歌剧院那空旷而又压抑的后台。
这里堆满了各种华丽却冰冷的演出道具,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淡淡的油彩味,与方才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