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一幕生了。毕洛那柄灌注了他全部力量的弯刀,在距离左钰还有一米远的地方,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瞬间凝固在了半空中。紧接着,那坚硬的钢铁刀身,竟以肉眼可见的度,开始扭曲、变形。在毕洛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锋利的刀刃迅软化,卷曲,最终,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由金属构成的帕蒂沙兰。
“哇啊,怎么还真的打起来啦!”派蒙的惊呼声刚刚响起,便被眼前这现实的一幕给堵了回去,她的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鸟蛋。
毕洛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朵金属花,大脑彻底宕机。他感觉自己毕生建立起来的、关于战斗与力量的认知,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碎,然后被碾成了齑粉。这……这是什么力量?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力量了,这根本就是神明才能拥有的、玩弄现实的权柄!
就在整个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时,一个清脆而又带着几分傲慢的少女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响起。
“停!尔等还不停手。”
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红光从天而降,光芒之中,无数如同火焰般燃烧的细碎花瓣盘旋飞舞。光芒散去,一个娇小的、奇特的生命体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她的形态如同一只迷你的、拥有华丽羽翼的飞鸟,却又处处透露着花朵的柔美。她的主色调是热烈的红,舒展开的羽翼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细腻而又繁复的花瓣纹理。她的周身,还飘散着点点如同星屑般的红色光粒,为她平添了几分神圣与梦幻。
“斯露莎大人……”毕洛看到这个小小的身影,脸上的惊骇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惶恐的虔诚所取代。他甚至来不及收回自己手中那朵可笑的金属花,便“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深深地低下了头,“您怎么……这种事情不用劳烦您出手,何况在这些外人面前……”
“在何人面前现出身姿乃是吾辈花灵之自由意志,非尔等人类可以置喙,汝怎敢如此僭越!”名为斯露莎的小小花灵居高临下地看着毕洛,声音清脆,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派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小声地在荧耳边嘀咕:“(明明和我差不多大,说的话也怪怪的……可是毕洛那家伙居然毕恭毕敬地管这个小东西叫‘大人’?)”
“哼,汝的罪孽暂且留待日后再说。”斯露莎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毕洛,她那双如同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转向了左钰和荧,“那边那两个小家伙,既然是教令院派出的使节,先报上名来才合乎礼节吧?”
“虽然我们没有先报上身份是不对啦,但是你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派蒙对她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感到很不满。
“我之言行都无悖于吾辈花灵一族的传统与准则,倒是尔等无名之人……哼。”斯露莎的下巴微微扬起,那份属于高贵种族的傲慢显露无疑。
“唔……好啦!我们可不是无名之人……我叫派蒙,她是荧,我们是接受委托来到这里的冒险家。”派蒙气鼓鼓地自我介绍道。
“我才是冒险家。”荧在一旁淡淡地纠正道。
“干嘛这么小气!反正我们不都是一起冒险的吗!”派蒙不满地抗议。
左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的互动,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向前一步,对着斯露莎微微颔,算是行了一礼,平静地开口:“我叫左钰。斯露莎,花灵一族。久仰大名。”
斯露莎听到左钰直接道破自己的种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身上没有元素力的波动,却散着一种让她本能地感到亲近却又敬畏的、如同星空般深邃的气息。尤其是刚才,他只是随意地弹了一下手指,就将毕洛的武器变成了一朵金属花,那种不讲任何道理的、直接改写物质形态的手段,让她这位自诩高贵的花灵,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报上姓名便足够了,其余琐事并非我关心之所在。”斯露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强行维持着自己的高傲姿态,“倒是方才的鼓……”她的目光落在了荧手中的鼓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那物件与吾辈花灵因缘极深,绝非尔等人类可以随意占有。荧,命你将其呈献于我。”
“那可不行,拜托别人的话至少语气得好一点吧!”派蒙立刻挡在了荧的前面,“况且这可是重要的委托道具,必须要交给这个什么团的领大人才行。要是给了你导致没法完成委托的话,不仅拿不到报酬,说不定还得倒赔摩拉给冒险家协会,那可就亏大了!”
“报酬?摩拉?”斯露莎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轻蔑,“看来尔等完全不了解此处事态啊,竟为这等无聊的理由而深入危险之地赌上性命。”她摇了摇头,用一种看待某种低等生物的眼神看着派蒙,“明明是稍不小心就会坠入永续轮回之流的族群,却总会做出连吾辈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呢。尔等人类还真是有趣。”
“我们才不无聊!摩拉可是很重要的!”派蒙据理力争。
“罢了……”斯露莎似乎也懒得与派蒙争辩这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她话锋一转,“所谓的‘领大人’,就由我来亲自为尔等引荐吧。尔等若想在面见他之后再向我呈献贡物倒也无妨。”
“这还差不多……不对啦!我们还得解决天上那个大窟窿呢!要是没办法解决的话……”
“大窟窿?莫不是说‘焚真之天象’?”斯露莎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一种狂热的使命感,“尔等竟妄想以凡人之躯平息此次的灾祸吗?呵,何等不自量力!尔等须当知晓,熄灭‘焚真之天象’乃吾辈花灵之使命,是我斯露莎要为之奉上全部的事业!”
她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周身散出的红色光粒也变得更加明亮,仿佛在宣告着某种神圣的誓言。“此番的灾祸若要平息,必得由我效法神鸟‘西摩格’,牺牲被称为‘斯露莎’之存在的全部一切……”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牺牲的向往与自豪,仿佛那不是死亡,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若是执意阻碍,那份罪责,可不是尔等承担得起的!”
“‘西摩格’?”荧好奇地问道。
“蒙昧之人,难道连神鸟‘西摩格’都不知道吗?那可是曾拯救大地的灵光之主。”斯露莎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荧无知的鄙夷,“传说正是她在牺牲后化为无数的‘灵光’,才平息了地上的灾厄。”
左钰在一旁听着,心中却在思索。他知道,所谓花灵,本就是花神权能的碎片所化,她们的使命,便是净化被深渊污染的土地。这种净化,需要消耗她们自身的存在。斯露莎口中的“牺牲”,便是这个过程。只是,这个小家伙似乎将这份与生俱来的使命,理解成了一种悲壮而伟大的英雄主义行为。
“唔,就算你这样说,我是觉得没有到需要你牺牲的程度啦……”派蒙挠了挠头,试图劝说。
“哼,总之此事已经远尔等能力之所及,想要插手也是徒劳……尔等只消在一旁默默见证吾涅盘的英姿便好。”斯露莎挥了挥翅膀,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反正只要灾祸得以平息,尔等照样可以去问那什么协会领赏吧。不过要记得多多传颂吾之伟业,毕竟就算是再伟大的英雄也少不了你们这样的平凡人歌颂的。”
左钰看着她那副既骄傲又天真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魔力:“牺牲固然伟大,但你是否想过,牺牲本身,或许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也未必是那位神鸟的本意?真正的伟大,不在于如何轰轰烈烈地死去,而在于如何坚韧不拔地活着,去守护更多需要守护的东西。”
斯露莎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愕然地看向左钰。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在她的认知里,效法神鸟,完成牺牲,就是花灵最崇高的归宿。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思维中一扇从未开启过的大门。
“但是斯露莎大人,识主大人吩咐过在仪式完成前绝对不能让可疑的家伙进来干扰我们……”跪在地上的毕洛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焦急地劝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斯露莎猛地回过神来,她狠狠地瞪了毕洛一眼,用更加坚决的语气说道,“作为花灵,我的话才是最高准则!”
“呃……”毕洛被她这声呵斥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斯露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被左钰的话搅乱的心绪,她重新将目光投向三人,虽然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但语气中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轻蔑。“好了,随我去面见你们所说的‘领大人’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前方就并非人类可以轻易踏足之地了,尔等亦须做好觉悟。”
说罢,她便转过身,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向着那片被灰色晶石与不详气息笼罩的沙漠深处飞去。
跟着斯露莎化作的那道红色流光,三人一瓶正式踏入了这片被世界遗忘的禁区。派蒙跟在荧的身边,依旧对刚才那个小不点的嚣张态度耿耿于怀,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小声地抱怨着。
“明明自己也不过小小一只,说话却一副什么大人物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大!”
左钰听着她那充满活力的吐槽,只是淡然一笑。他能理解派蒙的心情,但更能看透斯露莎那份高傲外壳之下,隐藏着的孤独与使命感所带来的沉重压力。这片土地,已经被绝望与腐朽侵蚀了太久,诞生于此的花灵,其性格自然也沾染上了这片土地的偏激与执拗。
前方的斯露莎在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边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akap的炫耀,轻轻挥动了她那华丽的羽翼。随着她的动作,几片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如同翡翠般晶莹剔透的悬浮叶片凭空出现,在深渊之上搭起了一道蜿蜒向下的阶梯。
“前进的道路已经打开了,顺着悬浮在空中的灵叶下来就好了。”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带着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慢,“吾辈花灵与这片大地可以说是一体同心,要不是有我在尔等可是寸步难行啊。哼,感激的话就不必了,快些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