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别尔主母的身影消失在主帐的阴影之中,那份决绝与紧迫,仿佛空气中一根被骤然绷紧的弦。方才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营地里燃起的篝火出噼啪的爆响,却驱不散那份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沉寂。烤肉的香气依旧,却再也无人高声谈笑。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镀金旅团成员,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左钰他们,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掺杂了更多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是在审视着某种越了他们理解范畴、足以颠覆一切的未知力量。这是一种对神明,或者说对近乎神明之物的本能恐惧。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派蒙小声地在荧的耳边嘀咕,她不安地在空中晃了晃,感觉这里的气氛让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
荧轻轻点了点头,她也察觉到了这份变化。芭别尔的离去,不仅是结束了一场虚伪的谈话,更像是在整个部族中,拉下了一道无形的帷幕。幕布之后,是正在酝酿的风暴。
左钰的目光扫过整个营地,将那些旅团成员脸上敬畏、恐惧又带着一丝麻木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芭别尔接下来要做什么,也知道婕德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更清楚,有些路,必须由她自己走完。部族的仇恨,家族的荣光,这些沉重的东西,外人终究无法替她背负。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留下来的必要了。”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也让那些窥探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开。
他抬起手,准备开启返回须弥城的秘法之门。就在这时,荧腰间那个盛放着利露帕尔魂灵的瓶子,忽然出一阵清脆而明亮的嗡鸣。
“我的主人,您要去哪里?”利露帕尔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褪去了方才面对芭别尔时的冷静与退让,此刻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虽然那个老太婆刚才百般暗示,想让我留在这片肮脏的沙地里,但我可没答应。我的契约者是您,我的母亲,我的主人。无论您去往何方,我都将寸步不离。”
这番话语斩钉截铁,带着镇灵一族特有的骄傲与忠诚。
荧闻言,心中一暖,她将腰间的魂瓶轻轻取下,捧在手心,柔声说道:“我当然会带你一起走,利露帕-尔。我们是同伴。”
“哼,这还差不多。”魂瓶中的幽蓝色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
金色的秘法之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门内流淌着扭曲的光影,门的另一端,是须弥城那熟悉的、充满了智慧与生机的气息。三人一瓶,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踏入了光门之中,将塔尼特营地那压抑的氛围与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彻底隔绝在身后。
光影变幻,当脚下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时,须弥城那独特的、混合着香料与植物芬芳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宏伟的智慧宫在远处静静矗立,镀金的穹顶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街道上人来人往,学者们行色匆匆,充满了与沙漠部族截然不同的秩序与活力。
荧走在中间,感受着这久违的平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份平和很快就被打破了。
“喂,我说你这个小不点,就不能飞得稳一点吗?晃来晃去的,像一只没头苍蝇,真是聒噪。”
在她左侧,是活泼好动的派蒙,正好奇地打量着街边的店铺。而在她的右侧,利露帕尔的魂瓶正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散着幽幽的蓝光,瓶口正对着派蒙,出了毫不留情的点评。
“你、你说谁是没头苍蝇!你才是一个只会待在瓶子里的唠叨鬼!有本事你出来飞啊!”派蒙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鼓鼓地叉着腰,飞到魂瓶面前,对着它龇牙咧嘴。
“哼,愚蠢的、会飞的应急食品,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的飞行轨迹毫无美感可言,充满了无意义的能量浪费。相比之下,我的悬浮姿态,才符合能量最优化的美学原理。”利露帕尔的声音依旧尖刻,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什么应急食品!我才不是!你这个坏瓶子!”
“哦?那你除了吃和被当成向导的替代品,还有什么更高级的用途吗?”
“我、我……”派蒙一时语塞,小脸涨得通红,最后只能气得在空中直跺脚。
荧无奈地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头疼,却又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毒舌犀利,简直就像是她的“左右护法”,只是这两位护法似乎天生八字不合,从离开沙漠开始就没消停过。
左钰跟在后面,看着荧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他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一手一个,将正在对峙的一人一瓶分了开来。
“好了好了,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就别吵了。我们先回‘壶’里休息一下,那里有的是好吃的,也有的是地方给你们吵。”
一听到“好吃的”,派蒙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她也顾不上跟利露帕尔斗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左钰:“真的吗?我要吃蜜酱胡萝卜煎肉!还要甜甜花酿鸡!”
“都有,都有。”
一行人穿过须弥城的街道,没有过多停留,便回到了预定的旅馆房间。左钰开启了通往尘歌壶的秘法之门,那座熟悉的、云雾缭绕的仙家府邸,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踏入这片完全属于自己的洞天,那股宁静祥和的气息便瞬间包裹了他们,洗去了连日奔波的疲惫与沾染上的血腥味。荧和派蒙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活力,两人兴致勃勃地冲向了那间被布置得温馨又实用的大厨房,准备动手做些点心来犒劳自己。
利露帕尔的魂瓶则好奇地在庭院里飘了一圈,对这座完全不符合沙漠审美的、充满了璃月古韵的庭院出了几声不咸不淡的评价,最后还是选择跟着荧,去看看她们究竟能做出什么“凡俗”的食物来。
左钰则没有跟过去,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一躺。他独自一人,穿过空旷雅致的大厅,走上那盘旋而上的雕花木梯,径直来到了二楼自己那间卧室。
推开门,经过无痕伸展咒扩大过的房间显得格外宽敞舒适。他甚至懒得去脱鞋,就那样将自己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鼻尖是棉被被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耳边是洞天内似有若无的清风与远处隐约传来的、荧与派蒙的嬉笑声。这才是生活,这才是家。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自身的等级和状态了。自从实力大幅提升,能够轻易应对提瓦特大陆上的绝大多数危机后,他对“升级”这件事的关注度便直线下降。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便在脑海中随口问道:“系统,我最近有升级吗?现在多少级了?”
念头刚落,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过后,系统的声音紧随而至。
【宿主当前等级:8o级。】
“嗯?八……八十级了?!”
左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脸上写满了错愕。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之前一直是七十多级,虽然经验条一直在缓慢增长,但距离八十级这个大关口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对。什么时候升的?而且这么重要的等级突破,系统居然一点提示都没有?
他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抱怨,在心里质问道:“我说,我这都八十级了,这么重要的坎,你怎么连个响动都没有?好歹给个升级的闪光特效,或者放个祝贺的音乐也行啊!”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他的“无理要求”,随后用它那理所当然的机械语气回应道:【检测到宿主近期正沉浸于‘帮助友人完成遗愿’、‘观看部族内斗大戏’以及‘亲手打造仙家府邸’等一系列娱乐活动中,情绪体验丰富且持续高涨。为避免打断宿主的沉浸式体验与心情愉悦度,故未进行升级提醒。】
“……”左钰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理由……还真是充满了该死的“人文关怀”啊!合着自己又是看戏又是当建筑工忙得不亦乐乎,系统就在旁边默默看着,还贴心地选择了“免打扰模式”?这感觉就像玩游戏打最终boss打得正爽,结果通关动画和奖励结算界面被系统给“好心”地跳过了一样,让人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尽管对系统这种过于“善解人意”的行为感到一阵无力,但内心深处的好奇与期待还是压倒了一切。八十级,这在任何游戏里都算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通常意味着全新的技能、强大的装备,甚至是阶级的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