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随即动身,向着笔记中记录的第一处“透明遗迹”进。那是一片被风蚀得如同嶙峋巨兽骸骨的峡谷,灼热的风在其中回旋,出尖锐的呼啸。笔记中描述的透明壁障,果然矗立在峡谷的必经之路上。它无形无色,却散着一股排斥万物的力量,任何试图靠近的物体都会被一股柔和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推开。
“就是这里了,和笔记里说的一样,完全过不去。”派蒙试探着伸出小手,果然在距离空气半尺远的地方被挡住了。
荧也上前感受了一下,那股力量如同流动的空气墙,虽然没有恶意,却坚决地守护着背后的秘密。她正准备拔出剑,尝试用元素力强行突破,左钰却缓步上前,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这层无形的伪装。
“这并非单纯的屏障,而是一种古老的守护法阵,以欺骗感官为核心。”他平静地解释道,随即伸出手指,指尖上亮起一抹柔和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奥术光辉。他没有强行攻击,而是将那缕光辉如同绣花针般,精准地刺入了壁障能量流动的节点之中。
下一秒,原本无形的壁障上,无数金色的符文如潮水般浮现,它们交织、流转,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又华丽的图案。随着左钰指尖的轻轻拨动,那些符文仿佛失去了束缚,出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最终化作漫天的金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
第二处地点,是那座被称为“饱饮之陵”的小型金字塔。它静静地矗立在沙海之中,规模虽远不及赤王陵,却同样散着亘古的威严。根据笔记记载,索赫尔的队伍就是在此地遭遇了图特摩斯佣兵的袭击。
“这里看起来很平静,不像有人的样子。”派蒙小心翼翼地在陵墓周围飞了一圈,没有现任何营地的踪迹。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左钰的目光扫过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沙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跳动着金色电光的能量球悄然凝聚。他屈指一弹,那能量球便呼啸而出,在半空中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密的电蛇,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电光所过之处,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那片看似空无一人的沙丘,竟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剧烈地扭曲起来,几名身穿镀金旅团服饰的佣兵身影在幻象中若隐若现,脸上写满了惊愕。
“是敌人!他们用了什么东西躲起来了!”派蒙惊呼道。
幻象被识破,那几名佣兵也不再隐藏,他们怒吼着从沙地中冲出,手中的武器在烈日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然而,他们还未冲出几步,左钰只是平静地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威压便轰然扩散。那几名佣兵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双眼翻白,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齐刷刷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解决了这些麻烦,众人在陵墓中找到了一块记录着残缺信息的石板,算是第一份回礼。
最后一处地点,是那片名为“吞羊岩”的怪石群。这里地势复杂,巨岩林立,是天然的藏身之所。根据笔记的线索,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岩洞深处,现了一个被黄沙掩埋过半的古老宝箱。
左钰没有让荧和派蒙动手挖掘,他只是对着那片沙地轻轻一挥手。一股柔和的旋风平地而起,如同拥有智慧的仆从,精准地将宝箱周围的沙粒卷走,却没有惊动宝箱分毫,露出了其上古朴而又华丽的纹路。
三处遗迹探索完毕,带着两份沉甸甸的“回礼”和一份无形的“见闻”,三人回到了阿如村的绿洲。索赫尔依旧在营地里踱步,脸上写满了学者的焦虑与期待。
“这样一来,三处遗迹都已经探索完成,我的心事也算是了结了。”看到他们带回的石板和宝箱中的另一份文献残片,索赫尔激动得语无伦次,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重新燃起了对知识的狂热火焰。他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两份收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思议”、“伟大的现”。
“那么,为了庆祝我们友谊进一步加深,我会再准备一些礼物,表达对大英雄和小英雄的谢意。”他郑重地说道。
荧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应:“不用客气。”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各取所需而已。”
“这些都不算什么啦,并且我们也靠着你的笔记找到了不少宝藏呢!对了,你的论文怎么样了?”派蒙好奇地问道。
提到论文,索赫尔脸上的兴奋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苦恼。“论文啊…有点头疼…虽然能写出新的论文没错,但是我已经过了那个靠论文数量的年纪了。”他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那座宏伟的赤王陵,“还是得要突破性成果…还是要进到赤王陵里…”
“贤者大人…”一旁的护卫哈尔瓦尼适时地出声提醒,声音冰冷而又坚决。
“唉,知道知道,左一句贤者大人,右一句贤者大人,我也就是抱怨一下…”索赫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荧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想要成果?”
“那当然是为了成为下一任贤者大人的候补。”索赫尔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外人看来,贤者大人和学者的区别,可能也就是小一点的日落果和大一点的日落果的区别。但实际上,贤者大人和我们普通学者的区别,比丘丘人和史莱姆的区别还大。”
荧想了想,说道:“完全不沾边…”
“没错,就是这样,根本是两回事。”索赫尔激动地一拍手,“贤者大人们掌握权力,就相当于扼住了所有学者们的喉管。一句话可以让学者生,同样一句话也可以让学者死。那么多人为了论文拼死拼活,就连…我这么一大把年纪都顾不得体面,都是为了能够让贤者大人高看一眼而已。”他看着荧,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光芒,“所以,我一定要成为贤者大人,否则,过去受过的屈辱折磨和痛苦都毫无意义。如果你是学者的话,一定也能体会我的想法的!”
“不,我觉得荧也许会更像考古笔记里的那个你哦。”派蒙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索赫尔的激昂陈词。
“考古笔记?”索赫尔一愣。
“嗯!”派蒙飞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比起被嘲笑,更痛苦的是知识没有增长。」这可是你在考古笔记里的原话。”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索赫尔。他脸上的激动与偏执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啊?我还写过这样的话?我想想…”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迷茫而又遥远,“嗯…确实是有过那样的日子,如果不是你们提醒,我的脑海里可能根本不会再浮现出这种想法吧。”
荧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说道:“能回忆起来是好事。”
左钰也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对知识的渴望,本应是纯粹的。一旦被名利所束缚,那便不再是追求,而是枷锁了。索赫尔先生,你究竟是为了逃避被嘲笑的痛苦,还是为了享受知识增长的快乐,才走上这条路的呢?”
索赫尔浑身一震,左钰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心门。他看着手中的文献残片,又想起了笔记中那个不畏艰险、只为求知的年轻自己,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挣扎与羞愧。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杂念都吐出,“荧,派蒙,左钰先生,虽然很突然,但是我又有了一个不情之请。”
“欸…?难道还想拜托我们去找什么石板吗?”派蒙警惕地问道。
“不不不,石板已经很足够了…”索赫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只是…只是突然想重新读一读那本旧笔记。请容我收回那本送给你们的考古笔记,我会为你们准备其他的礼物。”
荧看着他那真诚而又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索赫尔如释重负,他郑重地从荧手中接过那本泛黄的笔记,用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封面,仿佛在触摸自己逝去的青春。
“嗯,谢谢你们最近的奔波,祝你们旅途顺利。”他再次向三人鞠了一躬,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功利与算计,只剩下纯粹的感谢。“也谢谢你们让我回想起年轻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算坏。”
他转身,向着自己的营地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似乎比之前挺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