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钧叹了口气:“而我是封印松动时觉醒的另一股力量,微弱到无法单独构成个体,只能附身人类。我的意识十分混沌,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只对跟过去有关的事物有反应…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摩拉克斯,让他阻止你。”
钟离微微颔:“如果你的力量再强一些,我就能更早认出你,而不是等你提起「镇龙石」才察觉到异样。”
左钰补充道:“镇龙石,承载着封印与契约之力的特殊晶石,昆兄唯独记得此物,想来也是冥冥中最后的执念在指引方向了。”
昆钧苦笑道:“不怪你,我早已面目全非了。直到摸到那块古老的石碑,才想起过去种种。实在太久了啊。年轻的人类与年迈的地龙均无从知晓的秘密…摩拉克斯,你说还是我说?”
钟离淡然道:“无妨,由你定夺。”
昆钧爽朗一笑:“哈哈,你还是老样子。那就我来吧。”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若陀龙王原是岩神摩拉克斯的知交与战友,寿命远人类。然而,大地的衍生物正如这地面上的岩石…岩石的记忆并不很长,能留存其中的只有极为强烈的情感。时间越久,记忆便越模糊。「磨损」,正是世界加诸其身的导火索。”
荧轻声重复:“「磨损」…”
左钰眼神微凝,沉声道:“磨损之力,无形无质,却能侵蚀神魂,扭曲意志。即便是在我所知的其他世界,也有类似的法则,令不朽者亦难逃其苦。对若陀龙王这般与大地同寿的存在而言,其带来的痛苦与迷失,恐怕更是难以想象。”
昆钧继续说道:“磨损夺去了若陀龙王的思考,让他渐渐回忆不起故友的面貌,想不起曾亲自守护的璃月港。原本完整的龙王变得暴躁、富有攻击性…”
阿鸠尖声反驳:“是人类攻击了我赖以为生的地脉!”
昆钧点了点头:“此言诚然。所以「你」才攻击层岩巨渊,才有了那场与摩拉克斯的大战。最初,为了开拓疆土、展生产,璃月人进山采矿。过度开采引了地脉震动,使「我们」苦不堪言。「磨损」更是让「我们」变得如同野兽。无论怎么挣扎,「我们」依然不断失去与人共处的能力…失去理性。摩拉克斯分出自己的力量以阻止「我们」进一步磨损,却只是徒劳。「磨损」是天理之所在,力不能及。所以,「我们」成为了「你」。从「你」的意志之中,又分化出了「我」。”
阿鸠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昆钧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悲悯:“我是你最后的契约,见证若陀龙王与摩拉克斯的约定。你可以愤怒,但绝不应否认我。”
“不,不…”阿鸠喃喃道。
昆钧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乃若陀龙王善性的残留,代表契约之志、高远之心,以及与人共存的和平意愿。”
“不!我乃若陀龙王,元素结晶创生之物,承载大地的力量与回忆,与山海同寿,绝非蝼蚁的盟友!”阿鸠厉声嘶吼。
昆钧摇了摇头:“摩拉克斯并非蝼蚁。”
“蝼蚁的神,不过是蝼蚁罢了!”
昆钧的眼神变得深邃:“是你忘记得太过彻底。最认可摩拉克斯的人正是你——也是我。你忘却的事,都储存在我心中。你若是大地的回忆,我便是与人共存的回忆。”他缓缓吟诵道:“天动万象,山海化形…”
阿鸠下意识地接道:“…荒地生星,璨如…烈阳…”
钟离闭上了双眼,似有不忍。
阿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奇怪,这是什么感觉?这些…这些是…”
昆钧的语气变得柔和:“你早就力竭,会先我一步消失。但在那之前,我将这些分享给你。雪落于春日的荒野,须臾便会融化。哪怕稍纵即逝,无法在你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不,怎会如此…我不承认这是宿命!”阿鸠的声音带着绝望。
昆钧轻叹:“或许不是宿命,却是命中注定之劫。”
“摩拉…克斯…”阿鸠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点点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派蒙小声说道:“那个小女孩完全消失了…”
荧望着阿鸠消失的地方,轻声问道:“被封印的宿命吗?还是被磨损的宿命呢?”
钟离睁开眼,看向昆钧:“若陀,满意了吗?”
昆钧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为自己善后,称不上满意与否。”他转向钟离,“摩拉克斯,你如今的名字叫做钟离,是吗?”
“正是。”
昆钧咧嘴一笑:“不行,我还是习惯叫你摩拉克斯。”
“随你喜欢。”
昆钧的目光变得悠远:“点睛之事我尚未忘却。”
钟离淡然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昆钧却郑重道:“你双目完好,自然不知道盲龙对阳光的追寻。但摩拉克斯赋予若陀龙王双目一事,我不会忘记。”他沉默了片刻,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
钟离察觉到了:“你的力量就要枯竭了。”
昆钧坦然一笑:“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外出走走,如何?”钟离提议道。
昆钧反问:“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救治封印外的矿工?”
钟离微微颔:“没错。所以我现在要去外面走走,处理因你而起的问题。”
昆钧哈哈大笑:“所言甚是。走吧。”
左钰上前一步,对昆钧说道:“昆兄,那些矿工被邪祟之力侵蚀,精神与体力都消耗甚巨。待会儿出去,我会用些净化和恢复的法术,助他们尽快脱离险境。你这一缕善念历经千年不灭,实属不易,如今尘埃落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昆钧感激地看了左钰一眼:“多谢左钰先生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