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立刻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高洋,声音虽低,却带着无比的蛊惑力:“殿下何出此言?!您岂是甘愿引颈就戮之人?若殿下信得过下官,下官……愿效犬马之劳,辅佐殿下,登基称帝!”
高洋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微微前倾,但随即又靠回椅背,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辅佐我登基?祖珽,你为何要选我?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你投资的?”
他并不傻,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祖珽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神秘而崇高:“殿下,并非下官选择了您。而是……命运选择了您!”他顿了顿,观察着高洋的反应,继续说道:“不瞒殿下,下官近日机缘巧合,得知了当年皇甫玉为您相面之事……‘此子有天子之相’!此言岂是空穴来风?此乃天命所归啊!”
看到高洋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祖珽知道这话起了作用,他立刻又换上现实的理由:“而且,殿下请想,高澄如今虽以太子之名监国,但他尚未正式登基!他正在全力平定内乱,稳定局势。一旦让他腾出手来,顺利掌控全局,他必然会正式即位。到那时,他还会容得下您这个拥有‘天子之相’的弟弟吗?还会容得下我这个曾经‘帮助’过您的前臣子吗?届时,你我都将是砧板上的鱼肉!下官帮助殿下,既是为殿下争取天命,也是为了……自救啊!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
这个理由,将个人野心、命运玄学和现实危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合情合理,符合逻辑。高洋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的表情。
他,相信了祖珽的话,至少相信了祖珽与他有共同的利益和敌人。
“那你……打算如何做?”高洋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决断前的沙哑。
祖珽眼中精光一闪,知道高洋已经上钩,他立刻抛出自己的计划核心:“根据过往观察,高澄一直推崇汉化,意图扶持汉人士族,这必然触犯众多鲜卑贵族的利益,纵使局面暂时稳定,他们内心也必定心怀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推崇鲜卑旧制,强调鲜卑本位!向那些失意、不满的鲜卑勋贵许以重利,承诺一旦殿下登基,将恢复他们的特权与荣耀!以此,来换取他们的暗中支持!”
高洋皱了皱眉,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他们……会愿意支持我一个被圈禁、毫无实力的皇子吗?”
“不需要他们明着起兵相助!”祖珽成竹在胸,“只需要他们在关键时刻,比如……在高澄死后,能够站出来,支持殿下您的继承权,承认您的合法地位即可!”
高洋立刻捕捉到了祖珽话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部分,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祖珽,冷声问道:“高澄死后?你要杀我大哥?就凭你?”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祖珽面对高洋凌厉的目光,毫不退缩,他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事在人为!殿下,成大事者,岂能畏畏尾?若失败了,也不过是死我祖珽一人而已!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形,早晚都是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若能搏出一线生机,便是泼天的富贵!”
这番破釜沉舟的话语,彻底打动了高洋。他看着祖珽,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以奸猾着称的臣子。
良久,他缓缓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祖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他低声道:“请殿下近日,多写些给那些可能支持我们的鲜卑贵族的书信,不必明言,只需表达关怀,隐晦提及对现状的不满和对鲜卑旧俗的怀念即可,建立起联系。七日后的子时,将书信密封好,放在我今日进来的那个狗洞处,下官会派绝对可靠的心腹来取。”
高洋点了点头,简洁地应道:“好,此事,我来办。”
做完这一切,祖珽不再停留,躬身告退。他依旧顺着来时的那个狗洞,有些狼狈地钻了出去,消失在邺城的夜色中。
而书房内,高洋也没有起身相送。他独自坐在昏暗的灯火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如潭,谁也看不透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至于他是否完全相信祖珽,是否只是在利用祖珽,不得而知。但最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高洋,不打算再坐以待毙了!
静默良久,高洋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低声说了一句:
“高励。”
一道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你,想办法潜回青州,看看……父皇,到底还在不在。”高洋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是!”名叫高励的侍卫没有任何犹豫,低声领命,身影一闪,便再次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高欢生前留给高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隐秘的一个心腹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