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回转身,不知该如何向布赫解释,不远处的阿姆游魂却飘然走来。她的身影不再像之前那般透明虚弱,反而多了几分灵动的光泽,裙摆似有若无地拂过地面的枯草。她轻轻搀扶住还在抖的布赫,语气里满是关切:“布赫,你没事吧?”
布赫看着眼前与活人无异的阿姆——她的丝不再凌乱,脸上的青紫也消退不少,眼神清澈,笑容温和,与记忆中那个扎花账的姑娘渐渐重合。他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勉强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阿姆?我没事,真的没事。这胳膊是以前和曼丁人打仗的时候掉的,不碍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已经下葬了吗?”
阿姆游魂轻轻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布赫的肩膀,指尖虽无实体,却似有若无地传来一丝暖意。她随即回头望着赫斯三人,眼神里满是感激,语气诚恳:“谢谢你们搭救我,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早晚会被巴萨?墨郁折磨得魂飞魄散。”
还没等赫斯开口回应,波潵琉游魂突然从赫斯的肩头冒了出来,淡蓝色的雾气躯体在风中轻轻晃了晃,像一缕调皮的炊烟。他绕着阿姆游魂转了一圈,破锣嗓子里带着几分轻佻:“这位姑娘生得真漂亮哩,眉眼像冰山上的雪莲,怪不得勃休大人念念不忘,非要让莪们穿越雪山草原,来这里找你!”
阿姆游魂闻言,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眉头轻轻蹙起,急忙问道:“勃休?”
看着这个楚楚动人的游魂,卡玛什见状忙上前一步,从挎包里掏出《时间之书》,轻轻翻开,耐心解释道:“勃休好像就是以前的斥木黎大人,他现在在雪山那边,是他托我们来接你去他那里的。对了,还有个野孩子的亡灵,他也一直在找。”
阿姆游魂的眼神更加疑虑,她的目光在赫斯、卡玛什和阿基里塔斯之间来回扫视,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他也死了吗?”
“他死不了哩!”波潵琉游魂抢在赫斯之前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嘴角撇了撇,“他可是勃劳神的儿子,拥有不死之身,能自由游荡于神界、魔界与凡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他可能不这么认为,说不定还觉得这不死之身是种折磨哩。”
阿姆游魂轻轻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脸颊上那道淡淡的虚影伤痕——那是被巴萨?墨郁用鬼火灼烧时留下的印记,即便成了游魂,依旧清晰可见,触碰时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灼痛。她的语气里带着丝后怕与难以掩饰的恨意:“那个巴萨?墨郁呢?他会不会再回来?”
阿基里塔斯上前挺起胸膛,叉腰将牛皮大氅别到身后,撇起嘴角道:“放心!那个杂碎被我收拾了!把他吞进肚子里,带到我的章鱼岛囚禁起来了!岛上有很多专门收拾亡灵的‘好东西’款待他,保证让他再也没法出来害人!”
阿姆游魂感激地点点头,眼底闪过丝羞赧,脸颊似有若无地泛起红晕,声音也比之前轻柔了几分:“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斥木黎大人?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阿基里塔斯和卡玛什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两人齐刷刷地望向一旁沉默的赫斯。
赫斯眉头微微紧皱,目光落在阿姆游魂满是期待的脸上,又转头望了望远处的河床,轻声道:“再等等,等到雪雨河重新流淌清澈的河水,我们便带你去找他。”
阿姆游魂脸上的期待瞬间褪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她垂眸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指尖,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枯草:“我之前听那些尸鬼骑兵说,是山神怒,冻结了所有的雪山和圣泉,才让雪雨河干涸的。如果想要冰雪消融,怕是要等到千年百载以后了,我。。。我只是一缕游魂,恐怕等不到。。。”
“没那么久哩!”波潵琉游魂突然从赫斯肩头探出头,淡蓝色的躯体晃出调皮的弧度,嘿嘿笑道,“也许马上就来哩!他们说的那个山神,其实就是勃休——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斥木黎大人!他早就把雪山和圣泉解封,估计附近雪山融化的雪水,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咧!”
话刚落,旁边的布赫突然像被烫到般跳起来,独臂激动地指着雪雨河的方向,声音都在抖:“你们看!你们快看!河床上有动静了!水。。。水要来了!”
几人忙齐刷刷地转过脸,只见原本干涸龟裂的河床里,那些煞白的鹅卵石正被缓缓渗透的湿气染成深灰,缝隙间的沙土吸饱水分后变得松软,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水珠在石缝间凝聚。紧接着,一道白带般蜿蜒的水迹从上游方向缓缓向下蔓延,浑浊的泥水在石缝间“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像苏醒的溪流在低声吟唱,渐渐汇聚成拇指粗的细流,向着下游缓缓延伸!
布赫兴奋得原地蹦了起来,独臂空荡荡的袖子在空中甩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他涨红了脸大喊道:“来水了!真的来水了!我们有救了!雪雨河活了!我要回去报告萨沙老爹,让族人们都来看看这救命的水!”说着翻身跃上马背,连缰绳都来不及拉紧,便狠狠夹了下马腹,催着马向部落的方向狂奔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灰线,很快消失在草原尽头。
阿基里塔斯看着那道浑浊缓慢的细流,不屑地撇了撇嘴,伸手拨了拨溅到小腿上的泥点,嘟囔道:“这水又浑又脏,里面全是泥沙,根本不能喝。”
卡玛什上前拍了拍阿基里塔斯的肩膀,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时间之书》,书页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时空符文微光:“波傻不是说了吗,这是附近雪山刚融化的雪水,带着泥沙很正常。等咱们从乌骨山回来,雪水会越流越稳,泥沙慢慢沉淀,到时候雪雨河就能变得清澈晶莹,连河底的鹅卵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峩才不去乌骨山哩!”波潵琉游魂突然啐了口,躯体因不满而剧烈晃动,“要去你们去,让这个恐怖红蛸去就行咧!不是说大魔王弗崔已经复神了吗?正好让他用烤章鱼去填饱弗崔的肚子,省得他整天在莪面前耀武扬威!”
赫斯挥手掸退不停抱怨的波潵琉游魂,径直走到阿姆游魂面前,语气郑重道:“阿姆,你知道乌骨山在哪边吗?我们还需要帮。。。赤木黎完成件心愿。”
阿姆游魂立刻转过身,伸手指向正北方——那里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灰蓝色,云层低垂,远处的地平线隐约能看到一道黑色的山影,像卧在草原尽头的巨兽。她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眼神里满是叮嘱:“一直往那边走,大概半天的路程就能看到乌骨山了。不过我听游荡的游魂说,现在的乌骨山也不太平,你们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赫斯郑重地向阿姆游魂弯腰行礼致谢道:“多谢你告知这些消息,等我们从乌骨山回来,就立刻带你去见勃。。。见斥木黎大人。”
阿姆游魂快点点头,眼底重新燃起期待的光芒,随即又扭脸看着不远处那座已经散架坍塌的帐篷——帐篷的木杆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有的已经朽坏断裂,破旧的帐布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像在诉说着过往的热闹。她轻声道:“以前还有人接替斥木黎大人,在这里看守伯达马群,那时候马群遍地,后来草原干旱,马群散了,人也走光了,只剩下这座空帐篷。我就在那座帐篷旁边等你们,你们回来的时候,只要喊我的名字,我就能听到,立刻就来。”随即消失不见了踪影。
而再次眉头紧锁的赫斯回过身,向那些原本躲避到远处,又凑回到近前的格勒部族人辞别,随即带着卡玛什、阿基里塔斯翻身上马,向正北方向乌骨山而去。
卡玛什摸了摸腰上干瘪的水袋,指尖捏着空荡荡的袋身,低声嘀咕道:“早知道刚才要点儿干粮,接点儿雪水的,哪怕浑点也好,现在水袋空了,路上怕是要饿肚子了。”
“快死哩还吃什么吃?”波潵琉游魂愤慨地探出头,声音里满是不满与担忧,“乌骨山有弗崔那个大魔王也饿哩,你吃饱也是给他准备哩!”
阿基里塔斯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坎肩牛皮大氅,将破损的边缘扯了扯,试图遮住里面的破洞。他眼珠转了转,突然兴奋地抬起头,眼珠转转道:“也许我干掉这个大魔王,就不会被人说我是专打小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