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言重了!”陶氏?曼丁忙上前搀扶老人,随即指了指赫斯三人道:“这三位贵客才是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我们也见不到冰雪可汗,更得不到圣泉的恩赐。”
老人立刻会意,忙走上前,对着赫斯三人恭敬地说道:“三位贵客放心,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冰雪笃玛!有我带路,你们一定能见到他。”说着,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带着赫斯、卡玛什和阿基里塔斯,向雪山侧面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紧裹着狼皮披风的卡玛什眉头紧锁,行至半路,寒风稍歇,他突然扯马凑近阿基里塔斯,压低声音问道:“阿基,你说那个冰雪可汗到底是谁啊?居然能操控冰雪和泉水,还能凭空消失,但《时间之书》里竟然没有一点儿关于他的事情,好奇怪。”
“我怎么知道?”阿基里塔斯回头,嘟囔着看了眼胳膊上缠着布条的伤口,在冰天雪地里疼得他龇牙咧嘴,“早知道他这么厉害,我当初说什么也不去追了!”说着抬手想挽住散乱在肩头的头,可刚一用力,就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只好无奈地放弃,任由头在风中乱飘,像个狼狈的流浪汉。
看着阿基里塔斯垂头丧气的模样,卡玛什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没事,反正你这胳膊腿丢了还能长出来,‘红蛸怪’!”
穿着宽大牛皮坎肩、下身还套着满是破洞马甲裙的阿基里塔斯顿时被戳中痛处。他猛地伸出粗壮的胳膊,探身搂着卡玛什的脖子,语气里满是恼羞成怒,“你这个只会躲在书堆后面的‘书怪’!”
卡玛什被阿基里塔斯那粗壮的胳膊勒得直翻白眼,脸颊涨得通红险些跌落马下,却还不忘嬉笑着挣扎道:“我看以后。。。你就要变成原来那只小宠物模样了!”
看着两人又开始闹作一团,波潵琉游魂突然从赫斯左肩冒出头。淡蓝色的雾气躯体在风中晃了晃,还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向两人坏笑道:“你们怎么这么蠢哩,真是给自由星神的威严丢脸。”
卡玛什终于掰开阿基里塔斯的腕足,揉着自己酸的脖子,扯马逃到远处哈哈大笑道,“小粉红要什么威严!”
阿基里塔斯用力向卡玛什啐了口,随即懊恼地坐在马背上,环抱着那粗壮的胳膊抱怨道:“怎么我感觉自己这趟出来特别衰!以前我想揍谁就揍谁。现在倒好,都是被人揍,连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怪都敢嘲笑我,还不如留在岛上睡大觉自在。”
波潵琉游魂见状,晃着雾气凝成的脑袋,火上浇油般掰着手指数着道:“当然衰哩!你要是遇到大魔王弗崔,那才叫真的挨揍——他能把你的魂都给吞哩!还有灰瞎?那伽,更不要说魔眼萧咧,囚主都差点死在他手里!还有矮人王索索托,他哩火霆锤重千斤,一锤下来能将你砸成扁片——毕竟你以前抢过他们的马甲,他们早就想找你报仇了咧!还有花煞萨尔巴尼,还有很多厉害角色,峩就不一一列举了咧,说多哩怕你更害怕!”
阿基里塔斯眼睛瞪得溜圆,不自觉被波潵琉游魂的口音带着节奏,声音都有些颤:“那。。。那峩能打过谁哩?总不能这趟出来,就只能挨揍,连一个能打赢的都没有吧?”
波潵琉游魂捏着下巴,假装认真思索良久才慢悠悠道:“沙奎娜算一个,不过她已经死咧,你没机会和她打哩;还有就是矮人族的小兵,亡灵小兵,幽环塔虐杀军团的小兵,灰度寺的小兵也许也可以打过,还有咱们海里的那些鱼虾小兵,你揍他们肯定没问题!”
“都是小兵?”阿基里塔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肩膀微微抖,“就没有哪个星神打不过峩。。。我吗?哪怕是个最弱的星神也行啊!我好歹也是章鱼岛的老大,总不能只能欺负小兵吧!”
波潵琉游魂眼珠一转,好似在故意吊人胃口般慢悠悠道:“圣殿十二守卫你就不用想咧,他们个个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揍,让你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契卑洛山上的战神托诺迪德和疫病之神米诺矛,已经被峩和垩煞桀游魂干掉哩,剩下的那些神,你肯定不是对手。像闪电之神阿弗隆、猎神陶氏,他们的实力几乎能和达坦洛打个平手,所以,还真没有能让你揍的哩。”
正当阿基里塔斯神情沮丧、眼神黯淡得像熄灭的星火,波潵琉游魂突然捏着下巴转动眼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扯着破锣嗓子兴奋道:“哦对哩,还有一个!你肯定能揍过他!”
阿基里塔斯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里重新燃起光芒,急忙扯马凑上前追问:“谁?快说!以后遇到了让我好好揍他一顿!”
“雾人讷布勒!”波潵琉游魂说完,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虚影躯体都笑得直晃,“没有达坦洛的他就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揍他哩!就是卡玛西挥挥手,都能让他都能散成一团雾,半天聚不起来,连还手都不会哩!”
阿基里塔斯顿时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他仇恨地盯着波潵琉游魂,咬牙切齿道:“敢耍我!等我回到章鱼岛,就把你的海人鱼大军全吃光!一条都不剩,还要用他们的骨头喂我那个‘老六’宠物!”
波潵琉游魂不甘示弱地也环抱起胳膊,不屑坏笑道:“你能不能活着回到章鱼岛还是个问题哩!况且峩要是真变成极焰海魔,一巴掌就能把你打飞,让你掉进雪山的冰窟窿里,冻成章鱼冰雕,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说着咬牙切齿挥舞胳膊,好似正在捶打阿基里塔斯解气。
“你妈的!”看着在自己面前游荡,胡乱挥动手掌,好似在扇自己耳光的波潵琉,阿基里塔斯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抄起马背上的把链锤向这个海魔游魂砸去。
波潵琉游魂“嗖”地隐入赫斯体内,只留下不停传来的大笑声,气得阿基里塔斯拿着链锤,对着空气乱挥,链锤砸在雪地上,出“砰砰”的声响,溅起一片片雪沫,吓得卡玛什也慌忙扯马远离,生怕他的链锤脱手。
看着阿基里塔斯和波潵琉游魂不停吵闹,有些心烦意乱的赫斯扭过脸,向阿基里塔斯轻声道:“不要听海魔胡说,你以前的力量远不止于此,但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记得收敛,否则张扬会带来灾祸。”
阿基里塔斯听到这话,渐渐平静下来,收起链锤扯马走进赫斯,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小声嘟囔道:“反正等我回去,也得收拾那些敢嘲笑我的破人鱼!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章鱼岛真正的老大!”
波潵琉游魂又从赫斯身体里钻出来,扯着破锣嗓子道:“你敢?”
阿基里塔斯探着脖子,故意模仿波潵琉游魂的口音,得意洋洋道:“好像峩前几天在岛上梦游的时候,就已经把你最宝贝的那只金色人鱼给抓来玩哩!我还拔了它几根金色的鱼鳞当纪念,现在还放在莪的口袋里呢!”
波潵琉游魂顿时从赫斯肩头冒出,顿时面露凶相,雾气躯体都泛起了红色,声音也变得愈尖锐:“你和沙美拉一样,天生的贱胚哩!居然敢动莪的金色人鱼,看来你是不知道你海爷爷的厉害!”说着从后背抽出那把三叉戟。
阿基里塔斯脚掌踩着马镫,猛地直起身板,又开始在头顶挥动旋转那把链锤,卷起阵阵寒风,出“呼呼”的破空声。他瞪大凸起的眼珠盯着波潵琉游魂,怒道:“你妈的!偷走老子的鱼叉不说,现在还想拿它来打我?”
正当两人争得不可开交,甚至要动手时,前面对路的老人突然轻声咳嗽了两声,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三位贵客,咱们到了,冰雪笃玛就在前面,可不能失了礼数。”
卡玛什忙将正翻阅的《时间之书》匆匆合起,小心翼翼地把书塞进挎包目光落在老人所指的山洞上。那洞隐在山脚雪影里,洞口被半枯的灌木丛遮着,只露出黑沉沉的缝隙,他忍不住皱起眉:“这里住着人?看着倒像野兽栖身的地方。”
老人翻身下马,厚重的皮靴踩在泥雪混杂的小道上,出“咯吱”的轻响。他一步步走向岩洞,每一步都放得极轻,仿佛在敬畏什么。到了洞口,老人从怀中摸出一支裹着鹿皮的蜡烛,火石擦出火星落在烛芯上,橘红色的火焰立刻在寒风中摇曳起来,将洞口的阴影驱散些许,也照亮了洞壁上模糊的古老纹路。
赫斯、卡玛什与阿基里塔斯也跟着下马,站在一旁静静等候。借着烛光,他们才看清岩洞深处的景象:石壁前竟盘坐着一具黝黑的风干尸体——尸体裹着褪色的兽皮长袍,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涂了层深褐的蜡,连指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洞外的老人对着干尸深深弯腰施礼,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随后才直起身,回头向赫斯郑重道:“这就是冰雪笃玛,我们曼丁人世代供奉的守护者。”
卡玛什满脸诧异地上前,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诡异的宁静。他盯着干尸双目紧闭、眼窝深陷的模样,头顶还挂着几绺干枯的灰白头,像被霜打蔫的枯草贴在头皮上,忍不住扭脸问带路的老人:“他……他都成这样了,还能帮咱们修改羊皮铭吗?”
老人坚定地点点头,迈步走进山洞。洞内的碎石被他踩得“咔嚓”响,他走到干尸身边,俯下身,对着干尸的耳朵轻声耳语——声音细若蚊蚋,还夹着曼丁族古老的方言,晦涩得像风吹过树洞的呜咽。
突然,那具僵硬的干尸竟缓缓睁开了空洞的眼睛——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漆黑的窟窿,却透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威严。他抬起搁在膝盖上的手,枯瘦如柴的骨指轻轻划拉着空气,嗓子里还出“嗬嗬”的嘶哑声,像生锈的铁器在石头上摩擦,听得人头皮麻。
老人恭敬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羊皮纸。那纸质地柔软,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羊毛香气,显然是精心鞣制的。他轻轻将羊皮纸铺在干尸面前的石台上,干尸随即用乌黑尖利的指尖,在纸上缓缓书写。指尖划过羊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岩洞里格外清晰,墨色的字迹一笔一划显现,苍劲有力得不像枯骨所写。书写片刻后,干尸又缓缓闭上空洞的眼睛,手臂落回膝盖,重新恢复成僵硬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苏醒”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老人对着干尸轻声嘟囔了几句祈告的话语,内容满是对笃玛显灵的感激与对部族平安的祈求,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新写就的羊皮铭,转身快步走到赫斯面前,双手将其递出,语气里依旧满是敬畏:“这是冰雪笃玛的旨意,定能化解帕图斯的冤屈。”
卡玛什好奇地凑上前,脑袋几乎要贴到羊皮纸上,鼻尖都能闻到墨汁与羊皮混合的清苦香气。他盯着上面的几行字轻声念道:“无罪以有罪,冰雪释前嫌,吾子皆有心,何苦铸边堑,旧念终为过,或幻亦或兼,何为余札作,洞察勉思弦!悯慰杜酷儿之子帕图斯!冰雪笃玛一世铭。”
看着这墨迹初干、字体苍劲的内容,卡玛什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语气里带着不解:“这……这好像不是直接为帕图斯开罪啊!既没说他是被冤枉的,也没提北帔氏造谣的事,更像是在劝大家放下旧怨,这样能让族人们相信他无辜吗?”
阿基里塔斯一把抢过羊皮铭,红肿的指头差点将单薄的羊皮纸戳破。他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眼神里满是迷茫,像在看天书般,随后又将羊皮铭递还给赫斯,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这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个字都没看懂!不过好歹是冰雪笃玛写的,有总比没有强。”
赫斯接过羊皮铭,指尖轻轻拂过字迹,感受着墨汁残留的微凉。他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丝了然,随即又将羊皮铭递还给老人,语气郑重:“既然冰雪笃玛作了这样的铭卷,还希望您能帮我们抄写多份,送到各个部落,尤其要送到雪雨湾的几个部族中——那里也是谣言传播最广的地方,只有让那里的族人信了,才能彻底洗清他的冤屈。”
老人点点头,将羊皮铭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皮袋里,语气诚恳道:“这是必然之事!你们冒着性命危险上山,帮曼丁部免于战火,还请动了冰雪可汗与冰雪笃玛,族人们感激不尽,定会将冰雪笃玛的意旨传遍每一个帐篷,告诫知会所有人。”
赫斯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翻身跃到马背上,棕马被惊得低嘶一声,蹄子轻轻刨着雪,扬起细小的雪沫。“还有一事相求,”他看向老人,眼神里带着急切,“您能指点我们吗?乌骨山在什么方向?我们得尽快赶去,时间不多了。”
见赫斯如此匆忙,老人忙问道:“您这是要去做什么?最近的乌骨山不仅有凶猛的异兽,还有游荡的孤魂,非常凶险。现在又快到寒冬,山上风雪只会更烈,实在不宜前往。”
赫斯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答应了冰雪可汗,十五天内要帮他拿回阿姆和野孩子的亡灵,不能失信于人。况且只有完成他的心愿,他才会真正出手帮曼丁部,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老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乌骨山虽在雪山正东方,但路途迢迢,要翻好几座终年积雪的山,还要穿过乌坎纳斯,就是快马疾驰,恐怕要走三四天,会耽误冰雪可汗给的期限。我送你们一程吧,能省不少时间。”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深色铜钟——铜钟表面刻着复杂的冰纹,纹路间泛着淡淡的青光,钟口还挂着细小的铜铃。他将手指轻轻一碰钟壁,铜钟立刻出“咚——”的洪亮钟声,声音在雪山间回荡,如同惊雷,久久不散。
钟声刚落,赫斯三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扭曲旋转,像陷入了湍急的时空漩涡,耳边还传来呼啸的风声。等他们再次睁眼时,竟已身处一条干涸的河床边——河床里满是灰白色的鹅卵石,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让人睁不开眼。不远处,几个头戴尖顶羊皮帽的乌坎纳斯男孩,正隔着河床互相扔石头对骂,清脆的童声与石头撞击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倒添了几分生机。
赫斯翻身下马,走到河床上,弯腰捡起块鹅卵石——石头表面冰凉,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泥土气息。他看着煞白的鹅卵石缝隙中,散落着许多鱼的白骨,有的还保持着挣扎弯曲的姿态,鱼鳍张开,显然是河水突然干涸时来不及逃生。目光顺着灰白的河床向远处延伸,能看到尽头与枯黄的草原相连,地面干裂出一道道缝隙,看不到一丝水流的痕迹,荒凉得让人心头沉。他回头向阿基里塔斯和卡玛什道:“咱们好像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