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肇被关押在一处偏僻的营帐内,帐外守卫森严,皆是皇甫继勋的心腹。
他枯坐在冰冷的地上,心如死灰。
回京?听候落?等待他的,无非是诏狱的酷刑,一杯毒酒,或者一根白绫。
李弘冀的“不忍”,不过是虚伪的遮羞布。
皇甫继勋等人,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到江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一个个乡党亲卫,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因缺粮而面黄肌瘦、却仍在浴血的士兵,想起自己一生忠义,换来如此下场……悲愤、不甘、悔恨,种种情绪撕扯着他的心。
为这样的君主尽忠,不值!
为这样的同僚殉葬,愚蠢!
他要活下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戾气涌上心头!
李弘冀、皇甫继勋……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冰冷的营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帐外守卫刻意压低的、饱含恶意的议论与不时响起。
林仁肇枯坐于地,卸去甲胄的身躯在昏暗中显得单薄,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即将喷的火山,在死寂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听候落?”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李弘冀的虚伪和皇甫继勋的狞笑。
林仁肇的目光扫过冰冷的帐壁,心中焦灼。
就在这时,帐帘底部极其隐蔽的角落,被悄悄掀开一条缝隙!
一张沾满污泥、年轻却异常坚毅的脸庞挤了进来,是他麾下润州兵出身的亲卫什长,王栓子!
“将军!”
王栓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
二人低声交流几句。
“兄弟们……兄弟们都要疯了!”
“皇甫继勋那狗贼,把咱们润州营的粮饷克扣了大半,全喂了他的亲兵!还放话说……说将军您是叛贼,跟着您的人都该杀!今夜营中怨气冲天,润州的老兄弟们……忍不了了!”
林仁肇瞳孔猛缩!
润州兵,那是他从微末时就带起的乡党子弟,是他最忠诚、也最剽悍的根基!
皇甫继勋竟敢如此欺压,这是要逼死他。
“栓子!”
林仁肇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兄弟们,再忍一刻!待三更梆响,营中最是困乏松懈时……”
他眼中寒光一闪,“以‘还我将军!诛杀奸佞!’为号。
啸营!
王栓子眼中爆出决死的光芒,重重点头,身影如同狸猫般消失在黑暗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艰难爬行。
三更梆子沉闷的敲击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还我将军!”
“诛杀奸佞!”
“皇甫狗贼偿命!”
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营盘西北角——润州兵驻地方向炸响!
紧接着,是兵刃出鞘的刺耳铿锵、愤怒的咆哮、猝不及防的惨嚎以及营帐被推倒撕裂的巨响!
混乱如同瘟疫,瞬间蔓延!
看守林仁肇的皇甫亲兵大惊失色:“不好!润州兵反了!快……”
话音未落,数支从黑暗中射来的劲弩精准地贯穿了他们的咽喉!
王栓子带着十几个红了眼的润州悍卒,如同猛虎般撞开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