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肇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望向庐州城的方向。
火光映照下,城楼上,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仿佛洞悉了一切。
李从嘉!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吗?
示强、断粮、离间、佯攻、冷箭……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不是为了破营,而是为了……诛心!
林仁肇闭上眼。
忠义?君主?袍泽?
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无比虚幻和可笑。
也许……是该为自己,为这些追随自己的弟兄们,找一条真正的活路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
这一次,眼神中除了悲愤,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探寻。
李从嘉在城楼上,看着营寨东门攻势撤去,他轻轻放下千里镜,对身边侍立的卢郢低声道。
“时机将至。这几日重复今日之举动。以我之名,向林仁肇营中射去一封劝降信!”
“信中不必赘言,只写十六字:‘虎臣蒙尘,明珠何辜?江淮翘,静待君归。’另附上……上好金疮药一瓶。”
“诺!”
卢郢心领神会。
李从嘉望向敌营那片混乱的火光,目光深邃。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离间已成,恩威并施。
林仁肇,这第三计,绝境示恩,网开一面,能否叩开你这忠义虎臣的心门?这南淝河畔的困兽,是选择为昏主殉葬,还是择明主而栖?
混乱的战场归于死寂,只余下焦糊味与血腥气在夜风中弥漫。
接下来的五天,对林仁肇而言,是煎熬与徒劳的拉锯。
他亲自押运粮草,以近乎自虐的勤勉试图挽回局面。
申屠令坚、李元清的袭扰依旧神出鬼没,但林仁肇凭借过人的勇武和对地形的熟悉,硬是打退了几波攻击,艰难地运回了一些救命的粮秣。
每一次成功,他都希望能稍稍平息营中的恐慌和李弘冀的怒火。
然而,永定军对营寨的骚扰变本加厉。
常常是战鼓擂响,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来,声势骇人。
但当江宁军仓皇集结,准备迎敌时,对方却又如潮水般迅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箭杆和燃烧的火箭,以及……劝降密信!
这些信,内容大同小异,却如同瘟疫般在营中悄然流传。
林仁肇下令严查收缴,但总会有新的出现。恐惧和猜疑如同藤蔓,在缺粮和不断袭扰的压力下,疯狂滋长。
士卒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敬畏,开始掺杂着怀疑和不安。
帅帐方向的争吵声,几乎每日都能隐约听闻,皇甫继勋一党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李弘冀的咆哮越来越频繁。
第六日黄昏。
一纸措辞严厉的诏令突然传到林仁肇手中:陛下召见!
林仁肇心头一沉。
他整理了一下染满风尘的甲胄,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名亲兵走向中军大帐。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他预感到,风暴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