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封愚已将那道文书递到皇帝手中,此事非小,皇帝急召重臣议论,三阁九卿,悉聚于此。
崇宁帝手尖微微颤抖,摩挲着那道文书,又叫戴权拿下去,再交给群臣传看罢,便道:
“都。。。议一议吧,此事,究竟如何处置?”
杨松依旧半睡半醒,其余人等或是面面相觑,或是垂叹息,皆不一语,过得片刻,左都御史魏中和方才出言:
“陛下,臣尝闻锦衣军手段酷烈,动辄刑讯,一纸文书,恐有逼供作假之嫌,此等大案,本该由三法司来审,臣请陛下允准,将人移交我督察院,再做察问不迟。”
崇宁帝点点头,也看着封愚道:
“魏卿所言,无不道理,原是朕一时悲痛情急,乱了分寸,既如此,封愚,你便将人送去督察院,交由魏卿处置。”
封愚躬着腰,眼睛只盯着地面,闻言连忙答道:
“回陛下,陛下旨意,臣本该遵从。。。只是。。。只是那位周主事,情知犯下死罪,又深悔害了钱尚书性命,画押文书之后。。。已然畏罪自裁了。臣监管不利,罪该万死,求陛下落!
不过。。。其人虽死,然其交代所受贿银,及那道梁王府文书,皆已从其家中搜得,锦衣军做过比对,确与梁王字迹。。。颇有几分相似。”
崇宁帝一拍桌子,又抄起一枚镇纸砸过去:
“你好大胆!如此紧要的证人,你竟都看管不住!朕要你何用!”
封愚连忙跪地请罪,魏中和叹了口气,即便这桩案子,督察院从始至终被排除在外,他也能瞧出这里头很有几分蹊跷。
然而事已至此,当下也不是再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要以平息事端为要,况且既已有人证物证,他也只能顺着话道:
“陛下,事有缓急之分,封大人虽有渎职怠慢之嫌,当下也还不是计较的时候,钱休乃两朝老臣,竟一朝殒命,此事骇人听闻至极,京师多日议论纷纷,人心不稳。
当下既已有证据,天理昭昭,若不能以国法究之,恐寒天下士人之心!臣请陛下降旨明察!”
崇宁帝一阵默然,忽然红着眼眶,猛捶御案,瓷盏震翻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指着魏中和,颤声道:
“魏卿,此言何意?朕。。。朕不信祥儿这般糊涂。。。三百具弓弩,难道他竟当做孩童竹马不成?!”
魏中和连忙躬身道:
“陛下,臣非有半点私心!而今事已至此,钱大人之事,必要有个交代,否则群臣不安,若梁王殿下果真无辜,更要将此事查实,好还殿下一个清白!臣请陛下明鉴!”
崇宁帝踉跄起身,环顾左右道:
“你们。。。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其余人等仍是一言不,崇宁帝见此,竟掩面泣道: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祥儿纵有千般不是,可他到底是朕亲子,尔等怎忍心叫朕受此剜心之痛?封愚!可是你与祥儿有怨?竟敢故意陷害于他!”
封愚毫不犹疑,跪地磕头道:
“臣万万不敢,若有此事,叫臣死无葬身之地,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崇宁帝颤巍巍的指着他,咬牙道:
“好。。。好!你这般说,朕成全你!来日!将封愚拉下去!”
万俟颖瞥了瞥左右,眼见得再无人说话,封愚就真要被拖下去处死了——这也不怪群臣不肯求情,锦衣军都指挥使这个位置,素来都是人憎狗厌的。
万俟颖也很想真叫封愚就这么死了,但他不能,戏还得唱下去,只得清咳一声,出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