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王府外突然传来鸣锣开道声。
允礼手中的书"啪嗒"合上,心跳陡然加快,强作镇定地起身,带落的齿轮零件在地上叮当作响。
迎到前厅时,望着李玉手中的明黄诏书,允礼突然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被卷入了这场风暴中心。
随着诏书展开,"任命允礼为土地局任局长"的字句如重锤砸下。
允礼只觉一阵眩晕,握着西洋怀表的手猛地收紧。
"接旨吧,王爷。"李玉含笑提醒,尾音拖得悠长。
允礼喉咙紧,艰难地开口:"臣。。。领旨。"跪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些。
起身时,允礼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沉声道:"敢问李公公,还有何人协理此事?"
当听到"怡亲王允祥任副局长"时,允礼暗暗松了口气。
允祥在满族亲贵中威望颇高,手段老辣又深谙平衡之道,有这位肱骨老臣分担,至少能缓解几分勋贵们的明枪暗箭。
李玉离去后,允礼立即招来管家,沉声道:"将王府名下田产尽数清点,除保留三千亩祖业,其余明日便移交土地局。"
管家惊愕地抬头,却见主子已转身摆弄案头的黄铜地球仪。
紫禁城神武门外,数十顶八抬大轿与镶金马车挤作一团。
镇国公弘昉青筋暴起,跪地高呼:"我等要见皇上!"
多罗諴郡王弘畅厉声说道:"当年皇祖父亲赐的田庄,先帝爷都不曾动分毫!如今竟要我等与汉臣商贾同税?"
弘畅身后的贝勒们跟着鼓噪,推搡间有顶戴花翎不慎跌落,滚进墙角的排水沟。
特勤局将士甲胄森然,将鎏金拒客牌重重立在丹陛前。
养心殿内,弘历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喧哗,目光落在案头河南流民暴动的密报上,指尖摩挲着密报边缘,弘历握笔的手不自觉收紧,眼中的神色愈冷峻而坚定。
当翡翠拐杖叩击地砖的声响由远及近,钮祜禄氏扶着宫女的手跨进门槛,正见弘历将朱笔重重戳在“勋贵不得特例”的条款上。
"圣母皇太后万安。"弘历起身行礼,龙袍下摆扫过青砖。
钮祜禄氏望着儿子眉眼间的凌厉锋芒,恍惚又看见那个在圆明园骑马射箭的少年。
八年光阴,当年稚嫩的皇子早已褪去青涩,一举一动都带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竟与先帝晚年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皇上,可听到宫外的喧闹?”太后轻声说道。
“不过是几颗蛀空的老牙,疼过这一阵,便该连根拔了。”弘历端起的茶盏停在唇边,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
太后的叹息混着香炉中龙涎香的气息弥漫开来:“满族是大清统治根基,总要慎重。”
钮祜禄氏的目光扫过墙上先帝御笔“中正仁和”匾额。
弘历将茶盏搁回冰裂纹瓷托,出清脆声响,"皇额娘放心,祖宗基业,儿臣自会守好。"
望着儿子转身伏案的背影,钮祜禄氏握着翡翠拐杖的手微微收紧。
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像道无形枷锁,即便身为太后,也只能倚仗这层母子情分稍作规劝。
当槅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殿外的喧嚣声骤然清晰,钮祜禄氏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殿门,苍老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拐杖上的螭龙纹——那个曾蜷在她膝头听故事的孩子,如今已站在权力巅峰,容不得任何人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