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婷跟在身后,看着赵伟学小心翼翼推开门,暖黄的煤油灯顿时照亮整间屋子。
炕上叠着新换的棉被,窗台上摆着束野菊,是她下午让二丫采的。
王丽被轻轻放在炕上,赵伟学半跪着替她脱鞋子,指尖碰到她脚踝时,忽然顿了顿。
“怎么了?”
王丽低头,看见他拇指摩挲着自己脚踝上的旧疤——那是去年突围时被弹片划的,当时他着高烧,却硬是用刺刀挑出了碎骨。
“等孩子生下来,”
赵伟学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落在棉花上的月光,“咱们去后山上种片桃树。
你说过,南京的桃花开起来,像云霞似的。”
王丽一怔,忽然伸手抱住他的头,将脸埋进他汗湿的间。
窗外,谢婉婷轻轻掩上门,灯笼的光透过窗纸,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幅被岁月揉皱却温暖的画。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当——当——”两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这一晚的新山村基地,月光很柔,风很轻,所有的枪炮声都被挡在群山之外。
在王丽养胎的日子里,新山村基地宛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
侦查连乔装成货郎、商贩,将印有“驱逐日寇,保家卫国”标语的传单,塞进南京城茶馆的茶碗底;情报科则在乡镇学堂秘密集会,向青年学生描绘基地里热火朝天的抗战图景。
一营唐三与四营马彪率领精锐,趁着日军主力调防的间隙,如暗夜猎豹般突袭日伪军据点。
每攻克一处城镇,便架起高音喇叭,宣讲猎豹突击队“人人皆兵,共御外侮”的主张,锣鼓声中,写满报名信息的宣纸铺满了街头长桌。
短短数月,基地营房不断扩建,青砖灰瓦间人头攒动。
新兵们扛着锄头平整土地的号子声,与兵工厂里机床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面对骤然增加的数千人,后勤处的灶头昼夜不熄,炊事员们揉面的胳膊累得抖,仍有战士打趣道:“以前啃树皮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怕填不饱肚子?”
赵伟学站在了望塔上,望着炊烟袅袅的村落,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
在指挥部召开的作战会议上,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跃动的火焰。
“柳区长,老鹰岩基地后山地势开阔,适合屯垦。”
他将红绸标记的地图往桌上一铺,指尖重重落在群山环抱的区域,“带一千青壮过去,挖水渠、搭大棚,把咱们的杂交稻种撒下去。
记住,三个月内必须自给自足!”
柳根目光透着坚毅:“司令放心,我带着农科组的技术员手把手教,保证让后山的荒地变粮仓!”
“新兵补充也得跟上。”
赵伟学转向作战参谋,“九连长步文栋作战勇猛,就让他组建第五营。
老营的老兵每人带五个新兵,练出狼崽子的精气神来!”
谢婉婷飞快记录着命令,钢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忽然抬头笑道:“司令,新兵里有几个留洋回来的学生,说要帮着改良枪支。”
“好!
立刻成立技术小组!”
赵伟学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里的水花四溅,“告诉他们,只要能把迫击炮射程增加五十米,我亲自下厨炖红烧肉!”
会议结束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
赵伟学揉着酸的后颈走向王丽的住处,远远便听见婴儿的啼哭。
推开门,暖炉的火光映着王丽苍白却温柔的脸庞,襁褓中的孩子正攥着她的手指,粉嫩嫩的小拳头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是个女儿。”
王丽轻声说,眼中盛满笑意,“眉眼像你,哭起来却像只小豹子。”
赵伟学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鼻尖传来奶香与襁褓的皂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