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植春谷的“黄昏”光芒,如同垂死巨兽凝固的血痂,沉重地涂抹在拥挤不堪的营地之上。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数万人聚集产生的汗臭、排泄物的污秽气息、以及深植于沃土之下却仿佛已被遗忘的菌田甜腥。
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躁动,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流,在每一个简陋窝棚的缝隙间、在每一双因饥饿与仇恨而浑浊的眼睛深处无声地蔓延。
子辉(石水)立于中央最高那根暗红岩柱之上,大黑安静地匍匐在其脚下,幽绿的兽瞳半阖,却时刻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那片喧嚣而危险的“海洋”。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礁石,但眼底深处那狼石幽芒之下,是无法掩饰的、近乎透支的疲惫与一种冰封般的凝滞。
连日来的算计、铁腕弹压、资源调配,如同无形的绞索,一点点消耗着他的心力。
他自以为掌控着一切,算尽了人心,布下了绝杀之局,只待吞沙之喉自乱阵脚,便可挥师西进,坐收渔利。
然而,他算漏了一点——或者说,他低估了那股被强行压制、糅合在一起的仇恨与绝望,所能孕育出的毁灭性力量。
他以为“合盟”的名分、武力的威慑、食物的控制,足以让这些残兵败将、老弱妇孺暂时驯服,成为他棋盘上听话的棋子。
他错了。
灾难,毫无征兆地爆。
那一夜,腐植春谷恒定的微光似乎比以往更加黯淡,如同巨兽阖上了最后一丝眼缝。
营地外围负责警戒的逐日战士强打着精神,眼皮却沉重如铅。连日的紧张和匮乏,让他们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先响起的一声尖锐的骨哨,并非来自任何哨位!那声音凄厉、短促,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营地压抑的伪宁静!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营地的各个角落,同时响起!如同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唔——!”
“敌……”
一名靠在骨矛上打盹的逐日战士刚刚惊醒,甚至来不及出完整的警报,就被旁边窝棚里猛地扑出的几个黑影死死捂住口鼻,粗糙的骨刃毫不犹豫地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干燥的土地上,出轻微的“滋滋”声。
同样的场景,在营地外围的十几个哨位上几乎同时生!
动手的,大多是那些白日里还显得麻木顺从的狼毫族俘虏,甚至还有一些后来收容的、眼神闪烁的流民!
他们配合默契,动作狠辣,显然策划已久!
“狼毫族反了!!!”终于,有幸存者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
但这声呐喊,瞬间被更加狂暴的声浪所淹没!
“吼——!”
“杀了石水!杀了逐日部的杂碎!”
“为了阿骨朵族长!为了狼毫!”
“抢回我们的粮食!”
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喷,又如堤坝瞬间溃决!
数以万计的狼毫族人,从那些拥挤恶臭的窝棚里、从阴暗的角落中、甚至从那些看似平静的劳作者人群中,猛地暴起!
他们手里拿着一切能被称为武器的东西——磨尖的骨棒、削利的石块、简陋的木矛、甚至是从工具上拆下来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