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日子,在腐植春谷温暖恒定的“黄昏”光芒下,缓慢而坚定地流淌。
空气里永远混杂着那股特有的、浓烈到刺鼻的腐败与新生的气息,闻久了,竟也成了安心的背景。
营地依托着几根巨大、如同肋骨般拱起的暗红色岩柱,初具雏形。
不再是天柱脚下那种充满防御性的、如同刺猬般紧绷的寨墙。这里的“房屋”更加原始,也更贴近这片沃土。
巨大的、带着天然弧度的兽骨被深深插入腐殖土中,作为支撑的框架。
坚韧的藤蔓被剥去尖刺,如同最粗壮的绳索,在骨架上纵横交错,编织成网。
宽厚巨大、散着潮湿气息的腐殖层“草皮”,被切割成厚实的方块,如同砖石般一层层垒砌、填充在藤蔓骨架之间,形成了墙壁和屋顶。
这些“腐殖砖墙”虽然粗糙,却异常厚实保暖,散着泥土与植物根茎混合的独特气味。
屋顶上,还覆盖着厚厚一层晒干的、巨大的墨绿色腐叶,如同天然的防水层。
一座座低矮但足够宽敞的“腐殖屋”,如同从这片沃土中自然生长出的蘑菇,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几根巨大“肋骨”岩柱的拱卫之下。
屋与屋之间,留出了宽敞的通道,也预留了未来扩展的空间。
营地的中心,靠近那条浑浊“肠液河”引出的支流旁,是一块巨大的、相对平坦的空地。
这里被清理得格外干净,中央用平整的暗色岩石垒砌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火塘。
火塘里燃烧着一种晒干的、散着松脂清香的巨大菌类茎秆,火焰呈现出温暖的橙黄色,噼啪作响,驱散着谷底深处那永恒的湿寒,也成为了整个部落聚集、议事、分享食物的核心。
此刻,火塘边就围坐着不少人。大猫靠着一块岩石,仅存的右臂搭在膝盖上,断臂处的新皮已经长好,留下狰狞的疤痕。
他正用一根磨尖的兽骨,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板上用力刻画着什么——那是一个简易的、标注了营地、水源、主要作物区以及几条探查路径的“地图”。
虽然粗糙,却是“逐日”部落在这片新家园扎根的第一步。
小山蹲在旁边,身上的虫伤在腐植春谷特有的、混合了某种荧光苔藓捣碎的药膏治疗下,已经收口结痂,新生的皮肉呈现出嫩粉色。
他手里拿着一块烤得焦香、散着浓郁甜香的暗紫色块茎,一边啃着,一边好奇地看着大猫刻画,不时指指点点。
阿花吊着的胳膊终于解开了固定,虽然还不能用力,但已经能活动。
她正带着几个石斧部落的妇女,用新烧制出来的、还带着烟火气的粗糙陶罐,在火塘上熬煮着一大锅浓稠的糊糊。
糊糊里混合着珍珠谷物磨碎的粉末、切碎的翠绿藤蔓嫩茎、还有捣烂的、富含油脂的光浆果,散出一种混合了谷物清香、植物清甜和淡淡油脂香气的、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柴火的温暖气息,弥漫在营地中心,冲淡了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腐殖气味,也一点点熨帖着族人饱经创伤的身心。
而在营地边缘,靠近那片最为肥沃、被精心圈出来的“珍珠谷田”旁,子辉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赤着脚,深陷在深褐近黑、肥沃得如同油脂的腐殖土里,泥土没过了他的脚踝。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散着蓬勃生机的幼苗上。
在他面前,是一片刚刚破土不久、只有寸许高的、嫩绿得耀眼的珍珠谷物幼苗,如同铺开的一片翡翠绒毯。
而在幼苗之间,一些同样生命力旺盛的、形态诡异的“杂草”正疯狂地抢夺着养分和空间。
有的长着锯齿状的暗红叶片,散着微弱的辛辣气味;有的如同细小的、不断蠕动的墨绿色触手,紧紧缠绕着谷物的嫩茎;还有的开着不起眼的小黄花,花蕊里却分泌着粘稠的、能吸引小型飞虫的汁液…
这些,也是这腑中世界独特生态的一部分,是腐植春谷“生机”的另一面。
子辉没有用骨刀,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工具。他屏息凝神,双手虚按在身前一片幼苗上方约半尺的空中。
胸口的狼石纹路微微烫,一股温润平和的、淡绿色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涓涓细流,从他掌心缓缓渗出,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无声地洒落在下方的嫩苗和土壤之上。
肉眼可见的,那些嫩绿的珍珠谷物幼苗,在能量流的浸润下,叶片舒展开来,颜色变得更加鲜亮翠绿,茎秆也似乎挺直了一分,以一种越自然的度,贪婪地汲取着腐殖土中的养分。
而那些夹杂其间的诡异“杂草”,在被这股淡绿色能量流拂过的瞬间,却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锯齿状的暗红叶片迅卷曲、黑;蠕动的墨绿触手僵直、枯萎;分泌粘液的小黄花瞬间蔫败、凋零!
催生与抑制!
子辉正在用自己的力量,精确地引导着狼石之力中蕴含的生命本源气息,滋养着选定的作物,同时压制、甚至杀死那些争夺资源的“有害”植物!
这比单纯的催熟更加精细,也更为消耗心神。他必须全神贯注,感知着每一株幼苗的状态,控制着能量流的强弱与范围,如同最高明的园丁,用无形的剪刀剔除着田间的“害虫”。
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麻布上衣,紧贴在结实的背脊上。长时间的精力集中,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甚至有些微微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