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本就对樊楼好奇,听闻还与杨骏有关,眼中的兴致更浓,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快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哦?竟还有这等趣事?既如此,那更要去看看了。朕倒要瞧瞧,这能让京城百姓争相追捧,还能让杨骏写出好诗的樊楼,究竟有何特别之处——是酒够醇,还是景够雅?”
杨骏被王朴提起旧事,脸上略显不好意思,笑着解释:“当年不过是年少轻狂,借着酒意逞了回能,倒是让王相公记到现在。不过樊楼内南来北往的士子不少,有时候听听他们的见论,倒也是桩美事!”
说话间,前方已能看到樊楼的飞檐翘角——朱红色的楼身在市井间格外显眼,三层高的楼宇上挂着大大的“樊楼”匾额,匾额下还垂着两串红灯笼,远远望去,便透着一股热闹非凡的气息。郭荣看着那座酒楼,脚步愈轻快,显然已迫不及待想走进这传闻中的樊楼,一探究竟。
三人刚走到樊楼门前,还未抬脚迈进门槛,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眼观六路的小厮便一眼认出了杨骏。他连忙擦了擦手上的酒渍,快步小跑过来,脸上满是急切又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对着杨骏拱手道:“杨相公,您今日可来得太是时候了!这不,半个时辰前从南边来了两位诗人,一进楼就占了最好的临窗雅座,喝着酒还不忘说咱们北地没什么像样的文人,连拿得出手的诗都没有,话里话外满是傲气,好些常客听了都不服气,却又没人能当场驳回去。您可得好好教训他们一番,给咱们北地文人争口气!”
小厮的声音不算小,站在杨骏身旁的郭荣听得清清楚楚。他本就因“斗酒诗百篇”的旧事对樊楼多了几分期待,此刻听闻有江南诗人上门挑战,眼中顿时闪过浓厚的兴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头看向杨骏,语气里满是调侃与期待:“哦?竟有这等事?看来今日咱们来得巧了,倒是能亲眼看看骏哥儿当年‘斗酒诗百篇’的风采了。咱倒要瞧瞧,是江南诗人的笔锋更锐,还是咱们杨相公的才思更捷。”
王朴也笑着附和:“这可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前些日子和相公还惦记着北地文坛的脸面,今日便有机会亲眼见证——骏哥儿,你可别辜负了这樊楼的‘风水’,也别让我们失望啊。”
樊楼内本就人声喧闹,小厮见这二人对和凝、杨骏的旧事侃侃而谈,引经据典间颇有章法,便知绝非寻常江湖文人,忙收起方才的急切,恭恭敬敬地做出请的手势,引着杨骏三人往雅座方向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场“文谈”。
杨骏走在前面,耳中听着江南诗人的议论,想起此前和凝临终前托他守护北地文名的残笺,心中那点无奈早已被意气取代。待走到近前,他先转头对着郭荣躬身拱手,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笃定:“郭相公,既有意观这场文试,在下自当应下——固所愿,不敢违尔!”
因为樊楼人多,杨骏称呼郭荣自是为郭相公。此刻郭荣站在他身后,看着杨骏眼底的光彩,嘴角笑意更浓,微微颔道:“好一句‘固所愿,不敢违’!我便在一旁看着,倒要看看骏哥儿的文才,如何接下这江南来的‘笔墨帖’。”
王朴在一旁抚须而笑,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人群,对杨骏道:“骏哥儿放心,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今日既有江南才俊上门切磋,又有你这北地文名在身的好手应阵,我等能亲眼见证这场笔墨交锋,当属一桩难得的雅事。”
话音刚落,周围已有不少士子认出了杨骏。先是靠窗的一桌士子低呼一声:
“杨相公来了!”
“骏哥儿过来了!”
“嘘,就是之前在这儿斗酒诗百篇的杨大人!南边来的那两位方才还说北地无人,这下可有他们好看的了!”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樊楼竟安静了几分,酒客们纷纷放下杯箸,目光齐刷刷投向杨骏与那两位江南诗人,连掌柜都悄悄从后堂走出来,站在柜台后踮着脚张望——谁都想看看,这场南北文人间的较量,究竟会如何开场。
那两位江南诗人见此情景,神色愈凝重。其中一人上前半步,对着杨骏拱手道:“久闻杨大人诗名,我等自江南而来,本是想与北地文友切磋一二,并非有意狂傲。既然今日得遇大人,便斗胆以诗会友,不知大人愿否赐教?”
杨骏拱手回笑,语气谦和:“切磋二字,说得正好。南北文风各有千秋,能相互借鉴,本就是美事。只不过还不知如何称呼二位?”
站在左侧的青衫文士上前一步,拱手作答,声音清越:“在下大唐一闲人孟宾于!”
另一人亦随之见礼,语气稍显沉稳:“在下马延鲁!”
杨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孟宾于的名字他曾听闻,江南一带颇有诗名,尤擅咏物;马延鲁虽稍显陌生,能与孟宾于同行,想来也非庸手。他当即颔道:“原来是孟相公、马相公。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围观众人见双方互通姓名,愈屏息凝神。有熟知文坛掌故的士子低声议论:“竟是孟宾于!他那‘众星不如孤月明,牛羊满山畏独虎’当年传遍江南,果然有底气!”
郭荣端着茶盏,对王朴轻声道:“这孟宾于,倒也算江南才子。看来今日这场切磋,不会无趣了。”
王朴点头笑道:“有来有往,方是切磋。且看杨大人如何应对。”
孟宾于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掠过窗外——州桥街市的车马往来、汴河上的漕船帆影,连同樊楼内的酒旗摇荡,皆入眼底。他收回目光,对杨骏笑道:“杨大人既允了切磋,不知以何为题?”
杨骏闻言朗声一笑,语气中透着东道主的豁达:“远来是客,主随客便。孟先生既有雅兴,便由先生定题,在下自当奉陪。”